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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金針花 圖/資料照片
文/呂慧齡
公車減速靠站,即使是低底盤的設計,對老邁龍鐘的婆婆仍是吃力。她手握車門邊的扶桿由我攙扶上車後,我左手抓住懸掛的把手,右手環抱婆婆的腰際,像安全帶似的,亦步亦趨地輔佐婆婆平安入座。然後我拿出兩張悠遊卡,走到司機旁邊的感應器刷卡付費。
司機笑著問:「妳們是母女嗎?」我愣住了,沒有回答,心想彼此素不相識,他何有此問?
司機說:「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這個時候載到妳們兩位,彼此這般流水順暢的互動,讓我好奇妳們的關係。如果說是母女,面貌卻有差異;是婆媳,能如此體貼細心地照顧,真是難得。」
司機為我們服務多次我卻沒有察覺,著實感到不好意思,同時也感謝司機的細心與體諒,包容我們耽擱上下車時間。不是我捨不得花錢坐計程車,是因為婆婆節儉所堅持,認為家門口就是公車站牌,轉搭捷運後出口就是醫院,反正同樣是坐車嘛!
「是母女,就是自然;是婆媳,就是難得。」曾經對此論調沾沾自喜,也有所省思。如果是為了別人的觀感讚譽而有所作為,難道是真心嗎?表裡如一嗎?能長久嗎?
我定期帶著患有糖尿病的婆婆到醫院檢查血液、尿液及視網膜,再由新陳代謝科及眼科的醫師會診。總有醫護人員或是候診的陌生人會順口問道:「是女兒還是媳婦帶妳來?」婆婆常是笑笑不答。反而是我會脫口而出:「是媳婦啦!」
幾次的經驗後,我也學著微笑回應。或許在婆婆心裡,我已是女兒了,而我還停留在名相上有所分別。
我的父親是位電機工程師,剛正不阿的個性,造就我從小就是個順從規矩的小孩。當我嫁做人婦,發現理想和現實落差很大時,古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讓我學會放下所謂的身段,盡力扮演好媳婦、賢妻和慈母等各種角色。希望娘家不要有婆媳間鬧鬧嚷嚷的氣氛,更期許自己要做個好榜樣。
偶掠心頭的不平思緒,總是藉著熨燙衣褲來沉澱心情,思索如何解決人我的嫌隙。感恩公婆平日對我與孩子的付出,許多念念擾攘,隨著熨斗而一路平坦了。
除此之外,更感謝公公婆婆讓我能經常回娘家照顧癌末的母親。
公公含蓄地說:「我如果沒有讓妳回去照顧母親,盡好做子女的本分,如何要求妳來孝順我們倆老呢?」我真的感恩於心,當時九十一歲的公公能如此同理與明理。
當我失去雙親後,更珍惜先生的父母,情真意摯的關懷,孝順公公婆婆。當大姑說:「妳能和爸媽相處二、三十年,真不簡單!我知道他們的習性很固執。」多年的付出,這句話足以讓我欣慰。
星雲大師《人間萬事》對婆媳關係的看法:「上等婆媳,如母女般親密相處。婆婆視媳婦就像自己的女兒,而媳婦對待婆婆,也如奉侍自己的母親一般孝順體貼。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同吃一鍋飯,婆媳之間能夠親如母女般的往來,這是最好的婆媳關係。」就現實而言,不同時代背景的人相處已經是不容易,何況還有婆媳上下輩份的倫理。如何在生活中不被情緒「卡」住,唯有婆媳親如母女、彼此尊重、相知相惜、少犯顧忌,才是化解疙瘩的一帖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