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皮爾斯夫人

每年四月，大地歷經長長的沉潛後，常突然收到大自然親自稍來的春季問候。昨天才看到一丁點新綠，一夜醒來步出家門時，整棵樹已竄滿了綠芽，一整片樹林好像說好了似的，一起綻放，一起在春天重生，滿是翠綠的清新面容。

綠樹以新芽揭開春光序曲後，花兒們早等不及要展現她們的美麗姿顏。四月初，木蘭花是第一批上場的季節花顏。我家陽台對面，是Mueller 先生家的花園，木蘭花總是開得好美。老實說，這棵美麗的木蘭不只是左鄰右舍的風景，更成了路人駐足的景點。

問身邊的德國親友，怎會如此熱衷於園藝？朋友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這會成為德國普遍的休閒活動，某部分的原因是，當你看見左右鄰居將自己的花園照料得如此好，自然會覺得自己家的也不能太差啊！加上這裡的陽台與花園多是半開放空間，路過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愛面子又不認輸的人，肯定會花時間好好照料自家的花草。

朋友的這番話自然有參考價值，但我也相信，很多人是單純樂在園藝。像我自己的婆婆還有幾位德國友人，就曾跟我分享她們是如何透過園藝釋放身心壓力，透過與泥土、花草的接觸，獲得內心的平安與快樂。

別人家的花園，成為我們日常生活的風景，老實說，我很感謝那些如此用心耕耘著自家花園的人。每一回步行前往市區，原本只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常常要走上四十多分鐘，因為每家每戶的花草園藝都太美了！我實在很難不停下腳步來讚歎一番，然後看著每一個花園，想像著男女主人在照顧這些花花草草時，那分心滿意足的模樣。

木蘭花才剛謝，在復活節後接續登場的，是清新動人的櫻花季。櫻花的白與粉，讓人感受到重生與新生的力量，自冬日的沉澱反芻，獲得深隱的養分。看到櫻花樹下歡樂的人們，我總有種錯覺，春天是屬靈的，她正在唱歌，歌聲傳遍了整個山野村落與城市街角。你，聽見了嗎？

櫻花灑落萬千粉紅花辦當成吻別，然後在春天的尾聲繼續登場的，是丁香樹上的嬌客，公車站前的森林裡、住宅庭院裡，都看得見她們的身影。今年的丁香開得好美，白、粉、淡紫、深紫交織，我在森林日帶回來幾株野生丁香花（不能太貪心，當春天的丁香野賊，一次是上限），將丁香花放進大大的透明花器裡，覺得這季節的花特別高雅清新，心中為大自然的美麗驚歎不已。

我一直情有獨鍾的勺藥花，每年總會在聖靈降臨節前後綻放，街道上、婆婆家、朋友家的花園，勺藥花都開得好美。五、六月，多樣的花玩起了接力賽，愛花人總是特別享受這樣的季節，安靜地欣賞各樣的花兒，從中遇見自然之美。

除了欣賞當季的花之外，我也在家裡的客廳、陽台與其他角落，植栽了很多的花，老公常笑我「花瘋」了！當心需要安靜、沉澱時，我就來陽台靜一靜，整理一下花與草；或是將家裡的陶碗、陶杯拿來裝花，問她們為誰開？也聆聽自己內在的低語。

其實，花開單純只是成為她自己，不為取悅，但在開花的過程中，有一種渴望，那是性靈飛揚的心音，是深深的自性滿足，當全然在那個狀態裡，花顏就特別美與動人；而花與花之間、花與土地之間，與樹、鳥之間，就成為彼此與人類內心最美好的風景，也提醒我們本自具足的真、善、美。

德國春季的「花間道」，對我來說，是一種屬靈的生活詠嘆號！我在花裡看見水、陽光、空氣，看見花落與花開，見證四季與生命的美及衰敗。花間道，我看花，花看我，相看兩不厭；無思無想，無念無妄，道在自然。花喚心之道，喜歡這花，單純欣賞就好，別刻意占有她，單純安在就是平常心之美，離開了就別掛懷。

花間道，悟心道，用誠懇的心回應自然、順應自然，就是順應這天這地的大自在大自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