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穎

周末，我閒來無事，準備整理衣櫥。突然，在一旁玩耍的女兒驚訝地叫起來：「媽媽，這是什麼？好漂亮呀！」我循聲望去，看見女兒手裡捧著一雙繡著精美花紋的紅鞋墊，正滿懷疑問地翻看著。

我的臉刷一下紅了。這雙紅鞋墊，是外婆為我納的最後一雙鞋墊，它曾被我狠狠地嫌棄過。

我的童年是在鄉下外婆家度過的，印象裡，鄉下的冬天特別的冷。每當這個時候，外婆都會提前為我納好鞋墊，並早早塞進我的鞋子裡，暖和我一整個冬天。

直到我初一那年，被母親接回城裡讀書。記得一次冬天的體育課，我正在教室換鞋，同桌無意瞥見我鞋裡的花鞋墊，竟拍桌大笑起來，剎那間，我紅了臉，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又怕同桌到處嚷嚷，只好快速穿上鞋，也顧不得繫鞋帶，半跑著躲進洗手間，抽出鞋墊，把它擰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往鞋裡放鞋墊。

誰知道，沒過幾天，外婆來家裡看我。她還未進門，就看見我放在門口的那雙白球鞋，硬邦邦的鞋底上竟沒有墊鞋墊，她心疼地大叫起來：「那麼冷的天，苦了我囡囡！」一邊說一邊急匆匆地放下行李，麻利地從袋子裡掏出這雙繡著精美花紋的紅鞋墊，塞進鞋裡。

我正寫著作業，一聽見外婆的聲音，抬頭往門口望去，卻沒看見她。我以為是聽錯了，放下筆，滿腹狐疑地走出去，卻發現外婆正蹲在地上，手裡還有一只尚未塞進鞋裡的紅鞋墊。想起幾天前的事，我心裡的無名火開始燃燒，眉頭皺起，顧不得蹲在地上的外婆，趕緊搶過白球鞋，迅速抽出紅鞋墊往一旁扔，不滿地嚷叫：「現在誰還用那麼醜的鞋墊！」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

我不知道，我當著外婆的面扔掉的那雙鞋墊，一針一線，納滿她對我的愛；我不知道，我衝著外婆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比冬天的風還冷；我不知道，我在外面瘋玩的那個下午，一分一秒，都在割痛外婆的心。

那天我玩到很晚才回家，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坐在沙發上，盯著茶几上的那雙紅鞋墊發呆，我不屑地拿起來，準備再次扔掉。這時，母親狠狠甩了我一記耳光：「你這白眼狼！你怎麼能這麼對你外婆？你知道嗎，剛才她就坐在這沙發上，拿著這鞋墊，一直哭！」

我恍然大悟，外婆為我納的，不僅僅是一雙紅鞋墊，更是她對我無私真誠的愛。我摸著臉上火辣辣的疼，想起外婆撫養我長大的日子，嚎啕大哭。

外婆的鞋墊，曾伴隨我度過每一個寒冷的冬天。

我想起以前，最喜歡看外婆為我納鞋墊了。那時候，她總會先拿出一張舊報紙，叫我把腳放在報紙上，畫好我的腳型，然後再用軟綿綿的布料進行裁剪，一針一線地縫製。冬天很冷，而我覺得很暖；時間很慢，而我感覺飛快。外婆就像個魔法師，在一針一線中，為我納出世間最溫暖的鞋墊。想到這裡，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媽媽，你怎麼哭了？」女兒叫道，她拿出紙巾，為我擦著眼角。我接過女兒手裡的紅鞋墊，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裝好，放進收納盒裡。並告訴女兒，這雙紅鞋墊是媽媽的寶貝，裡頭藏著媽媽的外婆對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