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慧齡

當年，省吃儉用的母親，居然投注巨資購置一張根幹一體成形的原木桌子，重到隻身搬不動的圓桌，在母親往生後，大家終於體會其用心良苦。

曾經，一張地圖放在桌上，子女根據自己的方便性，和癌末的母親商討選擇安寧緩和的醫療機構。

曾經，一紙證明置放桌面，聆聽病痛的母親分配財務，特別交代四個子女五等分，其中含有母親回饋社會的無私芬芳。

曾經，一列明細鋪滿桌子，陽光活潑的大姐中意黃色系，山林常客的弟擁抱綠，青春洋溢的妹挑選紅，多愁善感的我留下了藍。就這麼的，子女計畫瓜分著愛好藝術的母親遺物：臨摹、創作與收藏品。

母親遠去的某日，手足分坐空無一物的桌邊，直徑將近一公尺的桌面正是樹幹的橫切面，線條分明的年輪清晰可見：層次向外逐漸疏離的紋路，有如泛起的漣漪漸行漸遠，像是枝開葉散分居各地的子女；由外而內的肌理紮實集聚，有著一股強大的漩渦向心力。

不知不覺地，環顧四周……

桌上擺放母親彩繪的陶盤，為我們開啟優美的視窗；牆壁掛的臨摹畫作，是母親流露的溫柔；櫃台裡，豎著女兒雅姿的陶作；冰涼光滑觸感的墨西哥原礦剖面，有色澤豐富的彩線，還有遠從美國小心翼翼帶回一籃鮮嫩欲滴的雕花瓷藝品等等。

角落裡的銅鑄小孩，更是母親升任外祖母時，精心捏造翻模，留住金孫探索世界的萌樣。

漸漸地，眼神溼潤交集著……

子女異口共鳴著，決定不拿走任何物件，不分解家中有著母親個展的殊勝氛圍！

原來，搬不動的圓桌，是移不走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