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美玲

清明連假大塞車，我早起趕第一班客運車回家，從台北到關西整整花了四個多鐘頭。在這四個鐘頭裡，客運車上的四十幾名乘客，包括我自己，活生生搬演了一齣眾生相。

坐在狹窄的座位上，每個人可能還手提肩背地拖著行李，別說四個小時，就算正常速度一個多小時順利抵達，大家也多半是如坐針氈。我幾年前就曾因清明返鄉潮，從上午九點堵車五個小時才回到家，這回正是想避開，所以清晨四點就早早起床準備出門，沒想到卻剛好陷在車陣中，光是從中和上北二高的匝道上，就以龜速不到二十公里緩慢移動。

看著即時路況圖一路上不是大紅就是大紫，望不到頭的漫漫返鄉路，心中一急，我就發現自己全身肌肉緊繃，腎上腺素飆高，其他內分泌也亂了套。哇！連這點小狀況也會把自己搞成這樣，近二十年身體訓練的功夫竟不堪一擊！我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身旁的胖大媽和她的隨身行李把我擠得喘不過氣，後座混雜著各種氣味的口臭又一陣一陣吹拂過來……六道輪迴，這個當下，我到底把自己推到哪一道去了呢？心中一懍，想到修身修心，無非是為了在任何狀況皆能保持「不思善，不思惡」，臨命終時才能一心不亂，為自己作主。然而夸夸其談容易，真遇到事了，才能檢視自己有多少真功夫！

於是，馬上把紛亂的心收回來，就在座位上正身調息。先從頭頂開始，到眉、眼、耳、鼻、口、臉部肌肉和下巴……再依序到兩腳湧泉，逐一檢視全身，讓身體徹底放鬆，再調呼吸就很容易了。幾個回合下來，不舒服的感覺大幅減輕，車上其他乘客此起彼落電話報訊的焦躁聲浪，也不再刺耳難聽了。

所幸有這套方法，就算心猿意馬跑遠了，也還能及時追回來。只是，又一次看到自己被「一屁打過江」，慚愧之餘，也只有暗暗砥礪自己，不能再怠忽時日，荒廢功夫了。

回家後跟朋友分享這段經歷，朋友說：「這也太敏感了吧！心裡一急，所有的身心反應就像會把妳燙到一樣，這樣怎麼過日子啊！」也是啦！但是，也正因為「很容易被燙到」，才會小心翼翼，不敢輕易觸犯。

就像身體敏感了，隨便上街吃個東西，別人口中的美食佳餚，我卻皺著眉指出裡面有不當的添加物，吃了身體彷彿被掏空了，還頭昏、舌頭發麻；而身體敏感了，不經意冒出來的一個念頭、一種情緒，都會引起極細極微的肌肉痙攣，然後產生不可思議的身心效應。

也因此，所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到底在說什麼，總算是明白了！

看住自己的念頭，總要「如雞孵卵」、「如貓撲鼠」，不然，一遇到大塞車就放縱自己的心去著急，不但於事無補，還被自己的念頭燙得遍體鱗傷，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