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美玲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練功不是要練到健康活百歲，而是練到「不要臉，不要命」，你還會想學習怎樣「跟自己的身體結緣」嗎？

一位朋友是頗有名望的影片剪輯師，他在我引介下向張良維老師求助，因為他每次接下一支影片的剪輯工作，就會把自己搞到送急診打點滴。張老師看到他，除了給幾個運動處方的建議，還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你就是太愛面子了，你為了從工作得到榮耀，嘔心瀝血，把自己的身體當成犧牲品！」

朋友聽了大惑不解，做人做事，如果不能鞠躬盡瘁、奮勇向前，我們要如何發揮長才，讓自己發光發熱呢？

記得，我才跟著張老師學習不久，張老師就好幾次故意讓我在公開場合下不了台。比如說，明明我是在合理的狀況下，徵詢怎樣才能兼顧大眾與團隊的福祉，張老師卻不分青紅皂白，公然責備我「只想表現自己的熱心」。諸如此類，剛開始我真的也受不了，可是就不知道是怎樣的蠻勁，大概也是不服氣、不認輸的個性，我不但沒有氣到拂袖而去，反而挺過一次又一次的折辱，就這樣過了將近二十年，來到了今天。

那天張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練功能練到『不要臉，不要命』，你的功夫就很高了。人生所有的痛苦都因為你學不會這兩招。你要的『臉』，是被認同、被誇獎、被喜歡；你要的『命』，是利益、虛榮、欲望。人生不怕做錯，只怕走錯。一個劊子手可以殺人，但是不能有殺心；你可以撒謊，但不可以欺騙人。這些道理你以為很容易？其實你還早得很！你受到污衊指控，你能不辯解嗎？你以為你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當別人不認同你的時候，捫心自問，你是在忍耐，還是能夠真正不在意？」

捫心自問，我現在雖然「比較」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了，但有很多地方其實還是會在意的。當我不是真正的不在意時，我做的一切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那麼，一切的努力、用心，不但毫無增益，反而傷身傷心，空費生命。所以，剪輯師不是不能用心經營自己的作品，而是在用心時，一心一意只能有自己和作品，不存絲毫他人的毀譽和期許。

練功二十年，我們都知道這是一條「反身向內」的道路，不斷內化的結果，到最後是要把自己一直以為是的「自己」都拋掉。理論上都知道，但真正的實踐力行才是功夫。怎麼練呢？不就在每天的生活工作裡嗎？朋友說：「真的好難！」我說，知道難，才是真正練過的。每天看著自己的心，隨便被風一吹就東倒西歪；別人的讚美、肯定或冷漠、詆毀的眼光一來，你的心就吊在那裡了，這樣你一直以為是的「自己」到底是誰呢？

別再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認真做自己」了，先學「不要臉，不要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