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每次聽到高凌風唱〈冬天裡的一把火〉這首招牌歌時，心裡總是湧現那個濃眉大眼的原民孩童，他在一個冷冽的冬天裡，拿著一支火把，從向天湖一路護送我到山下。事隔多年，我因緣際會派到他就讀的那所國小服務，可是他杳無音訊，不知他如今安好否？

民國六十七年（一九七八）年底，我不自量力，身懷六甲還執意要跟外子到向天湖參加矮靈祭；由於產業道路尚未開發，我們必須沿著前人踩踏出來的小徑攀爬，天光仍亮，時間尚早，但也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才抵達目的地；為了一窺傳說中的神祕慶典，此趟雖如「西遊記」般的艱難險阻，但也是一件相當值得的事。

矮靈祭愈晚愈精采，人潮愈湧愈多，把整個山頭擠得水泄不通；喜好湊熱鬧的我，以為時間也會停下腳步跟我們同歡；時而流連在攤販前鑑賞原民傳統手工藝品，愛不釋手；時而品嘗著原民特色小吃，喝喝香醇的小米酒，讓暖意上身；最後在柔媚氤氳的氣氛下，跟族人手拉著手載歌載舞，得以驅走山中吹來陣陣寒意。

時光總是在歡樂中悄悄地溜走，回程時，已暮色深沉，寒氣逼人；老公拿著手電筒護著我下山，走不到一里路，突然矮靈來戲弄似的，原本光芒萬丈的手電筒一下子變得有氣無力，先一閃一閃的，最後熄火罷工，頓時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宛如陷入黑洞中。

這時，後頭持有照明物者，一個個從我身旁快速閃過，加快腳步趕路；說實在地，大家都累了、倦了，天氣又無比蕭瑟，誰不想快點回到溫暖的窩？又誰有足夠的愛心搭理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呢？老公只好於前引導，我在後頭亦步亦趨，移步如蟻，照這樣的速度前進，恐怕到天亮都還困在山中。

就在進退維谷之際，後頭有一個約國小中年級的原住民男孩，個頭矮小，手中拿著一支自製的火把，紅光四射，來到我身旁，瞧了瞧我圓滾滾的肚子，操著原住民口音說；：「阿姨，這樣很危險ㄋㄟ！我送妳下山，我家就在山腳下。」語畢，小手牽著我走；傳聞矮靈喜歡捉弄人，但心地是善良的，我想，莫非這位有愛心的賽夏族小朋友是矮靈化身，幫我度過難關。

「冬天裡的一把火」照亮了我的來時路，我追隨著他的腳步，給人光明，給人希望，給人前進的力量，始終不移。遺憾的是，我再沒找到這位見義勇為的「小矮人」，虔誠希望他平安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