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劉必榮 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

德國在上星期天（二十四日）舉行國會大選，總理梅克爾如先前所預期的再度獲勝，第四度出任總理。不但成為歐洲最有權力的領導人，更有可能帶領德國成為整個西方國家的領袖。

梅克爾就像阻擋民粹潮流的一個磐石，是確定世界走向更開放、更自由化方向的錨。從去年英國脫歐公投過關，以及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後，大家就把希望的目光投在梅克爾身上，寄望梅克爾能填補川普留下來的西方領導真空。對梅克爾而言，這當然是攀越了人生又一巔峰，但是登頂之後，橫在眼前的道路卻是崎嶇的。

梅克爾領導的基民黨與巴伐利亞的姐妹黨基督教民主聯盟雖然獲勝，但所獲得的席次卻未能過半。得票也從二○一三年的百分之四十一點五降到這一次的百分之三十三點五。極右派的「德國另類選擇黨」則以百分之十三點五的選票，首度衝進國會，成為國會第三大黨。這是一九六一年之後，第一個進入國會的極端民族主義政黨，自然引起世人，尤其是猶太人與自由主義者的恐慌。

梅克爾過去常以媽媽的形象出現在國人面前。什麼問題交給媽媽就可以放心了。但自從二○一五年他決定基於人道，開放邊界讓大批難民湧入後，媽媽的形象開始受到挑戰，「德國另類選擇」也藉著反難民的勢頭，讓自己從一個小小的疑歐派組合，擴張成國會第三大黨。將來國會開議後，難民問題仍會是德國政壇的發燒議題。

一些歐洲觀察家表示，二戰之後，西德總理艾德諾，留給世人的政治遺產是如何讓德國在二戰的灰燼中站了起來；柯爾總理的政治遺產是兩德統一，梅克爾留下來的政治遺產可能就是難民政策。梅克爾當然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但是難民的議題因著民粹的興起，將會像陰影一樣，一直籠罩著德國政壇的上空。

不過梅克爾現在最重要的是組成聯合政府。左派的社民黨宣布不會再和基民黨組成大聯盟，所以梅克爾只有去找綠黨和自民黨組成三黨聯合政府，這樣才能過半。基民黨的顏色是黑色、綠黨是綠色、自民黨是黃色，三個顏色加起來剛好是牙買加國旗的顏色，所以又被稱為牙買加聯盟。三個政黨要妥協才能組成一個政府，這樣的政府在外交政策上能協調出一致的腳步嗎？自民黨和綠黨的長期對立能化解嗎？大家都在看。

內閣的結構，決定了對外政策的迴旋空間。法國總統馬克宏已經提出了他的歐元區改革政策，但是政策輪廓並不清楚。梅克爾如果要改革歐元區，勢必得和馬克宏先達成共識，但若梅克爾在國內無法掌控全局，光是這點就很難與法國協調一致。歐盟周圍盡是強人，俄羅斯的普亭、土耳其的厄多岡，歐盟內部的匈牙利、波蘭也是強人主政，梅克爾能否領導歐盟，成功與這些強鄰交涉，對她是一大挑戰。美德關係又是另一關。川普批評德國刻意低估歐元價值占美國便宜，雖然經濟學家認為川普的指控缺乏根據，但美德關係大不如前確是事實。兩國關係該如何調整，輪到誰出頭領導西方，也考驗梅克爾的智慧。

德國內部除了難民之外，也有很多其他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基礎建設不足，數位化的程度落後、人口老化、教育投資欠缺等等，都等待著四連任的總理來加以解決。梅克爾贏了，但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