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閱讀文藝與文化有關理論的過程中,卡勒的一段話,指出了一個我先前未曾清楚地意識的觀點:「理論提供的不是一套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繼續思考的前景。它要求致力於閱讀,挑戰先見,質疑思考的出發點。」當我們面對喧嘩眾聲的理論流派,以各自建構的思想脈絡,企圖詮釋當代的社會情境,其核心的意義或許並非詮釋甚至解決問題的方法,反而是促成進一步的思索;任何理論或陳述都沒有自足圓滿的可能,因此保有質疑的閱讀態度,遂成為閱讀者必須時時刻刻警覺之任務;而最為重要的或許是,這樣的閱讀,與生活實踐之間的關係也因此更為緊密。
上個周末在牯嶺街小劇場看了差事劇團的新作《沉浮烏托邦》,這齣由鍾喬編導的戲,故事發生在一處大火過後有如廢墟的劇場,女演員返回於此尋找災難中不幸喪身的導演所留下的殘稿,過程中逐漸發現,導演寫於殘稿上的情節如預示般接連發生,真實與虛幻邊界愈趨模糊,一次關於社區自主意識的重建與互助協力的運動,卻清晰浮現……。
全劇採取一個虛實互涉的複雜形式,並在對話中參雜了許多意識形態的辯證過程,但關注的重點是:資本市場無止盡擴大所造成對社會生活的壓迫。例如社區總體營造的初衷,是透過通盤整合達到資源最適當的配置狀態,但在市場機制的介入──如BOT外包──卻成為新型態(權力差距更鉅)的不均現象。又例如劇中人之一說:「(我是)一個被界定的我、一個標記。」也意指批判後資本社會的收編力道之強:在工業進程中,人的存在是由生產加以界定,進入後工業時代後,消費取代了這項工作,定義起個人的社會角色與位置,也就是所謂「我消費故我在」。
看完表演離開劇場時,內心的激動持續了很久,那感動是在於透過社會實踐(劇場表演)與理論進行溝通的過程,因為唯有經由實踐,我們對於知識的理解才真正開始,例如我因此思索起這陣子在讀的馬克思文藝批評,他們所論及的社群價值等等。
也許有些人會對某些主張不感到認同,但那正是卡勒所提「挑戰先見」的態度。記得讀過一段類似的話:「理論的完成表示理論的終結。」也是因為其價值在於提供思考的進行,若完備意謂著停止,此時則必須另謀途徑。
於是當我們閱讀時一定要瞭解:所有的論述都是開放性的,沒什麼是僵固而不能接受的挑戰;在過程中,也必須時刻進行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這些是我看完差事演出以及近來閱讀思考之後的一點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