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敬堯

台灣在一九三○年代面臨風起雲湧的局勢，本來以農業為主的經濟體系，開始大幅度轉移至工業發展，台灣總督府確立「南進政策」。而小林躋造在一九三六年繼任總督之後，也宣示了「皇民化、工業化、南進基地化」的施政方向，固守台灣原有的農產品生產，另一方面則大量開發工業用品。

儘管受到政治力量的壓迫，報紙上的漢文欄被廢止、漢文書房也被查封，台灣文化運動卻在此刻開始蓬勃發展，許多知識分子爭相發起社會運動，組織文化社團。例如，台灣文藝聯盟成立於一九三四年，而楊逵也在一九三五～一九三七年之間發行標榜台灣意識的《台灣新文學》期刊。

當歷史的車輪往前不停奔馳時，在一九三六年的春末，則有一位台灣著名的詩人——楊華——猶如流星殞落。

楊華，出生於一九○六年，屏東人，原名楊顯達，「楊華」、「器人」為其筆名。楊華才華洋溢，二十六歲即寫下名作〈小詩〉：「人們看不見葉底的花，已被一雙蝴蝶先知道了。」充滿留白的韻味，可見詩歌天賦。

此後，他創作詩歌，皆洋溢著人道關懷，力圖控訴社會的不公不義，在一九二七年也曾因為違反治安維持法，被監禁於台南刑務所。儘管被關，他仍不改其志，在監獄裡洋洋灑灑寫了五十三首詩作，以詩明志，題名《黑潮集》。

在他逝世的一個月前，《台灣新文學》曾刊登一則啟事：「島上優秀的白話詩人楊華，因過度的詩作及為生活苦鬥病倒在床，楊氏曾依靠私塾教師為生，今收入已斷絕，生活陷入困境，貧病交迫，與妻艱困度日，極待諸位文學同志捐款救援，以助其元氣。」楊華終究沒有等到支援，因久患肺病，不願連累家人，而選擇懸梁自縊，得年三十歲。

楊華名作《黑潮集》，以台灣海峽的「黑潮」命名，象徵著台灣儘管處於洶湧險惡的黑水浪潮，仍要挺立堅定的意志：

黑潮！

掀起浪濤，顛簸氾濫，

搖撼著宇宙。

洶湧的黑潮有時把長堤沖潰。

點滴的流泉有時把磐石滴穿

而另一篇詩作〈女工悲曲〉，則述說著月光下的女工故事：

星稀稀，風絲絲，

淒清的月光照著伊，

搔搔面，拭開目睭，

疑是天光時。

天光時，正是上工時，

莫遲疑，趕緊穿寒衣。

走！走！走！

趕到紡織工廠去。

女工因為被月亮所欺騙，擔心遲到，結果就頂著寒風早起上工。楊華在描述這些女工們的苦況時，也控訴著台灣在工業發展的階段中，所產生的勞動環境問題。儘管楊華發起不平之鳴，但他仍然對於台灣的未來發展，有著濃厚的期盼，就如同他在《黑潮集》所說：「只要是新生的火，她便能燃起已死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