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心靜

圖／林存青

繡球花在日本稱為紫陽花，來自唐朝詩人白居易。

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慕名造訪招賢寺，在草庵小院落看到山花一樹，無人知道花的名字，看花色紫氣香，芳麗可愛，頗類仙物，因此命名為紫陽花，信手拈來：「何年植向仙壇上，早晚移栽到梵家。雖在人間人不識，與君名作紫陽花。」

為什麼沒有人認識令詩人傾心的花呢？原來花的原產地在日本，傳說遣唐使無意之中帶來種子，在杭州生根，逐漸繁衍到其他地方，日本人從此稱為紫陽花，引用白居易的詩多達九十多次的《源氏物語》，也出現過紫陽花。

六月受邀來到紫陽花的故鄉擔任駐館藝術家，抵達洋洋閣，一眼就看到紫陽花節的海報，瀑布周圍開滿奼紫嫣紅，幽靜溪谷內春光無限。

可惜預定前往那天，大雨不斷，改在洋洋閣請女將（旅館老闆娘）河內はるみ指導和服穿著，她在我身上紮綁了一層又一層布料，看她滿身大汗，深深理解和服的深奧。去年在京都，造訪以西陣織聞名的河村織物，社長說，人工紡織出來的布有彈性，線與線之間留有空隙，因為和服腰帶直接接觸人的身體，要有彈性才能伸展，不像機器紡織的布料那麼硬，讓人動彈不得。

穿著はるみ參加姪女輩喜宴等級的和服，用身體感受腰帶的鬆緊，真正了解河村社長的意思，為了讓穿和服的人，感受到縫製者的用心，他們才會保留傳承千年的紡織機至今。

穿著優雅的和服在長廊中走動，端坐在壁龕前或是站在松樹屋簷下，真是一步一景，人生難得。

隔天，還沒賞花，先在松雲禪寺舉辦的茶會品嘗了瀑布和紫陽花造型的和果子，精巧可愛，不忍心吃下去。

「紫陽花有七種顏色變化。」はるみ說。

紫陽花的顏色，因土壤的酸鹼度，呈現不同的色澤，酸性土壤的花偏藍，鹼性土壤的花則偏紫，加上白色花系，同一棵樹上的紫陽花色，隨著時間改變。

見歸瀑布是一日內往返的瀑布嗎？不，見歸的意思是要離開了還會回頭看，流連忘返。

隨著小徑接近瀑布，到處都是盛開的紫陽花以及取景拍照的人，溪邊、對岸、路旁、山坡、橋下，一團團嬌豔的紫霧、粉雲、藍雨，妝點綠景。

一群年輕看護推著坐輪椅的白髮長者，皺紋的臉上洋溢著純真笑容，紫陽花，照亮了每一個人。

趁著梅雨季節難得露臉的陽光，一行人緩緩走入紫陽花海，如在夢中。

離開瀑布去品嘗當地的鯉魚料理前，はるみ指著清流莊的舊建築說，紫陽花節就是那家旅館的女將開始的，她愛紫陽花，工作之餘四處栽種，雖然她早已去世多年，種下的紫陽花，生根蔓延繁衍了四萬多棵，造福鄉里。

以前很喜歡法國小說《種樹的人》，一個無私的男人種出一片森林，是充滿希望的故事。參加唐津紫陽花節，得知活動起因是「種花的人」，一個有愛的女人種出一片花海，這個充滿人性芬芳的故事，長留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