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矢茂樹

譯／陳偉樺

喜歡和討厭是完全不同的。就算你討厭某人，也不會一整天都在想著那個人。但是如果喜歡上某人，不管看到什麼都會聯想到那個人。「喜歡」這種心情，並不只是單純靠自己和對方構成的。整個世界都因渴望那個人的心情而感到充實，還會因為這個人不在身旁，有一種無法填滿的痛苦思念。明明這麼喜歡，為何卻這麼痛苦呢？

當我們喜歡上某種東西，總是會產生一種好心情。不知何時、也不知為何，就這麼喜歡上了，有時甚至會因為原因不明，備感驚訝。

但是我們也不討厭那樣的自己，甚至感到有點驕傲。因為那不僅發現了全新的事物，而且根本像是踏入嶄新的世界一樣。接下來，就連你平常司空見慣的東西，看起來都無比新鮮，甚至覺得耳目一新。其實是因為這種心情，讓你體會到有所成長的滋味。譬如，喜歡上足球，就會去思考下次要怎麼踢或是嘗試新的招數；喜歡上將棋，就會因為想多下幾場而心癢難耐。

如此一來，不禁讓人覺得，尚未接觸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自己及生活是多麼的可悲乏味。喜歡上某種東西，會讓人興奮地期盼明日的生活，還會一直預見尚未經歷的事情不斷發生。這就有如長大了一點，我們自然會覺得驕傲。

事實上，要不是自己有所成長，是體會不到這種興奮之情的。就算這成長不如你想像的那麼了不起，但你確實在成長。

然而，討厭改變自己的人，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事物，也不會特地去接觸新事物。他們不想有所成長，因為改變確實有點恐怖。這種人總是很不開心，而且對別人不好，但其實他們對自己最不好。

我們有時也可能討厭自己曾經喜歡的人，但那不一定是壞事。就算你開始討厭曾經喜歡的人，也不會因此就討厭一切。由於你已經非常熟悉那個人，甚至注意到他討人厭的一面，便不會退回到原本沒感受到那些事情的無聊自我。

就像甜食雖然好吃，吃多了也會厭倦，只從事自己喜歡的事物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快樂。因為，你已經知道哪些是你喜歡的事物，僅靠這些事物，你的生活會欠缺通往嶄新世界的冒險。有時，就像食物要沾點芥末或帶點辣味才好吃，人生也需要冒險。也因為這樣，當你喜歡上你曾經討厭的人，我們反而更加喜歡那個人。

不管是討厭曾經喜歡的人或是再度喜歡上那個人，我們都是在這個世界裡尋找能夠欣然接受自我的生存方式。難就難在，不愛自己的人是無法愛別人的，但是不愛別人，也無法愛自己。

（摘自《小朋友的哲學大哉問》，大塊文化出版）

作者簡介

野矢茂樹

一九五四年生於東京都。畢業於東京大學。現為東京大學綜合文化研究所教授。著有《哲學之謎》、《如同初次思考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