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耀堂
關於留鬍蓄鬚這件事,比較泥古的人士都認為:男子成家後有了兒子,才可以在嘴唇上留鬍子;等到有了孫子,才可以在嘴唇下方留鬚。我們在許多古畫中和戲曲表演裡,看到古代的文人雅士總是美髯飄揚,再配上一身飄逸長袍,更突顯溫文儒雅的風采。現代人的穿著都是西服當道,大部分人都把顏面修整得光潔清爽,已經很少看到留長鬍鬚的人了。
我的學生袁中平卻是一個例外。才五十多歲,他已經留鬍蓄鬚,而且留著一頭長髮,且像古人般在頭頂盤個髻,再配上一身長衫及布包鞋,完全就是古人的打扮。
袁中平高中時是學校合唱團團長兼指揮,年輕時趕上台灣校園民歌流行的時代,一九七八年高中畢業後,他和兩位同班同學,組成「旅行者三重唱」,唱片公司曾為他們發行極富民謠風格的唱片。袁中平作曲的歌謠浪漫又懷舊,擁有許多歌迷,一九八九年時,他還奪得新聞局主辦的最佳作曲金鼎獎。
當時,我以為袁中平會再攀高枝往演藝事業發展,想不到他在當完兵後去了美國,後來就消聲匿跡。相隔三十多年後再見他時,他一身長衫加上花白長鬚,又將長髮結髻,儼然現代古人站在面前,不僅嗅不出一點當年的時尚風貌,也完全變了一個人。
原來他在美國Hunter College念書時,從錄音帶中聽到台灣國寶級民族藝師孫毓芹的古琴演奏,一聽就結下不解之緣,之後他拜在孫老師門下,花了一年,才只學到一首曲子。回美國後,他再轉去中國上海蘇州,拜既通古琴又通太極的古琴演奏家吳兆基老師習藝,一學就是十年,直到老師過世。後來再跟隨中國近代書道大家張隆延學習書法,深深覺得傳統文化的精深博大。
四十歲後為了個人的修為,兼學太極拳與氣功,到處拜訪名山大川修養內心,袁中平說:「書法與古琴是一體的兩面,書即是琴,琴即是書。書法和音樂都是藝術的表達。」
他曾在紐約創設「中道琴社」、「紐約琴社」,到青島大學任研究室主任及教授四年,回台灣後,在南華大學教學三年。如今袁中平為傳承並發揚中華文化,結合中華古琴協會成立「台北琴道館」,以古琴教學為中心,並有書畫、花道、茶道與武術,透過教授這些傳統才藝,他想培養文武兼修的優秀人才。
袁中平說,流傳千年的這些文化和道統,不只能涵蘊人心、怡情養性,更能內化為一個人內在的修為及個性。他自期能像一個擺渡人,把古人的智慧才情帶進數位化的現代社會,同時也引領現今迷茫失序的人心,透過琴音茶韻、花道武術,一點一點尋回自己的本來面目。
我看著這位昔日青澀年少的學生,而今比我還要老成持重,且已是很多社會精英人士的老師,竟有時光錯置之感,卻也感到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