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魚木弓長
在一個雨天開始漫無目的地思念台北夏日濃郁的暑氣。
想像著中午最熱的時候,打著陽傘走幾站路去吃肖想了很久的料理。為什麼是中午呢,大概因為這時候最能發現一個夏天。
三角梅開得正豔,攀爬在老公寓側邊微微泛黃的牆壁上,它最懂得如何牢牢抓住別人的目光。你撐著陽傘站住了,遠遠凝視著這花與葉同形的造物。突然有黃色的花落到了地上,就在你的腳邊,你似乎是被這花落下帶起的微風驚到似的,猛地收回了投向三角梅的專注的目光,開始三心二意地觀察起來。
梧桐樹葉變得很綠了,映襯著藍天白雲,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偶爾有蟲鳴聲傳來,你不確定,但你覺得這就該是夏蟬彈奏的樂曲。有不知名的果實正劈里啪啦落下,偶爾被陽傘的粉色滌綸布擋住,停頓一下,又沿著傘面滑下去了。
花兒輕飄飄停在地面上,仍然是鮮活的、完整的一朵,撿拾起來,芳香沁人心鼻,於是你把它塞到包裡,打算好好保存到更久遠的夏天。圓圓的深棕色果實砸到地面,卻沒有這樣的好運,它們早已被人來人往踩踏、被陽光暴晒、被風吹雨淋,也早已滲入泥土、散發出酒糟般的醉意。或許這便是果實一貫的歸宿。
你繼續往前走。有家小餐館門口的白色展板上正寫著「hot 經濟」,下附幾張精美的樣品圖,飢餓的中午你對可選擇的餐點總是特別關注。奇怪,為什麼「經濟」本身反而成為一種「經濟」的形容詞呢。又或者,大家總是對「hot」、對「熱」本身存有一分敬意吧。
同一條路上,這家和那家的地面卻總是不平整的。忽高忽低的台階似乎一下子就要踩空,這時候如果有個店家開著門,讓冷氣漏出一會兒該是最棒的,你想起了總在圖書館門前納涼的校狗。
你拐過一個人群密集的轉角,快到目的地了。你稍稍靠近了點,瞥一眼白紙上的字樣,白紙被貼在馬路中央圓錐形的紅色三角墩上,上面寫著,「電影拍攝中,請輕聲細語莫要打擾。」你立馬踮起腳尖走路,哦,顯示屏、顯示屏、顯示屏、機械、機械、機械,與人群。
暑氣從你披散的頭髮中、從涼鞋貼著的水泥地板上、從陽傘遮不住的小腿旁裹挾住整個人。馬上、馬上就要無法呼吸了。
那是能把所有的潮溼都蒸騰、揮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