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眉
小三的安安和小一的芸芸每天放學後,總站在我打工的咖啡店門口,放下書包和餐袋,抬頭望著對面四樓,兩手圈在臉頰旁拉起嗓門大喊:「開門!」幸運的話,才喊一次就聽見樓下鐵門彈開的聲音。有時兄妹倆一次接一次地喊,分貝愈來愈高,連鄰居都伸頭看個究竟,還不見鐵門開。有幾次,孩子們喊累了,就乾脆放下書包,去附近玩一陣子,再跑回來試著喊幾聲,鐵門沒動靜時,再跑去玩一回,直到媽媽醒了,聽見他們的喊門聲,鐵門才會彈開。
曾有一次,兄妹在中午時間放學,喊了好久都不得媽媽應門,於是背著書包到同學家玩,直到傍晚六點,媽媽找不到人,才跑到學校打探、四處尋人。安安說前晚媽媽喝醉了,才會睡得不省人事。
一年前的一個晚上,安安見我在店門前等垃圾車時,說好想進來看看店裡的光景,巡著店內的桌椅,他找到一處角落說:「這張桌子如果可以讓我寫功課就太棒了,因為頭一伸就可以看見四樓燈亮不亮,媽媽睡醒了沒?」
基於孩子的處境,還有他們期盼的眼神,我讓孩子在媽媽還沒睡醒、沒人幫忙開門的時間,來店裡寫功課。像時鐘上報時的小鳥一樣,每寫到一個段落,兄妹倆就會出門對著四樓喊幾聲:「開門!」
幾周之後的下午,兄妹怎麼喊就是不見樓上應門,總是等到媽媽睡醒出門買晚餐時,才順道從我這兒接他們回家。往後半年的四點到六點間,大多是我陪著他們完成功課,也在那時了解兄妹在品行上的偏差及價值觀的扭曲。
見過安安的媽媽幾次,試著跟她點頭或微笑,只見她冷漠地別過臉望向別處;晚上,她打扮俗豔地準備去上班,袒露的事業線,蓋不住屁股的短褲,與來接她的男友打情罵俏,一口接一口地飆髒話;等她出門,則換阿公下班回來陪著兩兄妹。
他們不是鑰匙兒童,是喊門的孩子,早已習慣鄰居們探頭探尾的關切;難能可貴的是,他們不理解為何要喊門,但還是願意準時回家,以免醒來的媽媽找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