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安在夜裡醒過來。她望望牆上的鐘,凌晨六點。慢慢爬下床,用指頭梳理頭髮。穿過狹窄廚房,在流理台漱口。她打開冰箱,咬一口冷掉的三明治,一邊扣上制服的衣領。
她打開拖車屋的門,冒著冷風鑽進二手車駕駛座,花五分鐘發動,趕在天亮以前抵達加油站。把車停在角落,打開後門,穿過倉庫,照一下走道上的鏡子,解除警報系統,拿一瓶清潔劑噴兩下玻璃門,用紙巾隨意抹。她趕著將一批廉價塑膠紀念品排上架,過不久觀光客就會如潮水般湧入,肩掛數位相機,頭戴帆布帽,腳踏運動鞋,而且一進門就先往廁所報到。
早上七點整,油鍋剛熱,第一批做好的漢堡正在包,三輛巨型遊覽車緩緩駛入加油站,像在荒漠中找到綠洲,一瞬間小快餐店裡擠滿了吱吱喳喳的顧客。她忙著將點餐的訂單往後傳,收銀機叮噹作響。廚師是兩個年輕小伙子,滿身菸味,漫不經心地炸薯條,一面聊昨天晚上和女友的瘋狂事蹟。她用力拍擊門板,提醒廚師加緊速度。發放空紙杯,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飲料機前面,把每一種口味都試過一遍。
早上的尖峰時刻過去以後,這小小堡壘就成了空曠死寂的原野。她拿著一個溫熱的漢堡,注滿一紙杯汽水,在店中的角落坐下來吃午飯,一邊拿出功課溫習。牆上空懸的電視機正播放球賽的新聞,機械錄音就成了風沙的點綴。
傍晚以前店裡又開始忙碌起來。她忙得顧不得制服領口浸了一層汗漬,喊叫點單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此時外面駛進一輛黑色小貨車,停在門口,還在發動狀態,一個裹黑頭巾的男人走進來,擠過重重人牆,沉默地交給她一張紙條。
「你要點什麼?」她問。見他沒有反應,她加重語調,又重覆問了一遍。
氣氛有些尷尬。最後,男人收回紙條,默默地穿出人牆離開。
她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下班以後,拖著疲倦身軀回家,沖完澡,一邊喝咖啡,扭開電視機,裡面正播報即時新聞。
歹徒搶劫雜貨店老闆,一死一傷,疑犯在逃……
記者搶拍的現場畫面,凌亂店舖,血跡斑斑,在鋪滿碎玻璃的櫃台上,隱隱約約躺著一張扭曲的紙條,上面寫著交出現金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