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現場》夜宿琅邪

欒承舟 |2007.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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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縈繞回在草叢中的蟋蟀之音,將我從甜夢中再次喚醒。

柔柔的涼由遠而近,風把柔柔纖纖的濤聲送到枕邊,一個浪漫、溫情、幽涼的夜啊!

我推開門,頓時,一股無可抑制的青草氣息和著各種腐殖質的氣息撲面而來。身側便是千古名勝琅邪台,此時,依然像歷史一樣淵默無聲。這塊升起過早期人類文明曙光的熱土啊,曾是秦始皇三次登臨觀看日出並大歡於此的駐蹕所在。

據有關史料記載,秦始皇一生中親自督工建設的工程,便是我們面前這個聲名遠揚的琅邪台了,可以想見,琅邪台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其時,他自內地徙黔首三萬戶,不遠萬里來這尚未開發的黃金海岸挑土築台。一路之上,關山萬里,鞍馬勞頓,風餐露宿勢在不免。之後,他站在歷史面前,站在數萬運土、伐木、鑿石、打夯的男女老少面前,頤指氣使,不可一世,多少役工在他的一聲斷喝中戰戰兢兢?多少人等在他的揮手之間丟了性名?多少智慧、血淚、汗水、苦難和生命,才壘成了這個兀立於千秋歲月之中、看過無數朝代更替的強權之台?每一棵樹間的螢火蟲,每一片草葉上的月之清輝,是不是就是琅邪先民智慧的眼睛?絮絮不止的濤聲的呢喃,來自遠古的灑脫的清風,該是女人的夢囈或是男人的鼾息吧?

琅邪台築好之後,秦始皇在眾多將軍、大臣、衛士的衛護之下,乘車輦沿陡峭的禦路升至台頂看日出,傾聽著萬歲盈耳的頌揚之聲。不久,由此出海的齊人徐福歸來向他稟報:東海中有三座神山,蓬萊,方丈,瀛州,山上有仙人居住,若得童男女三百人,即可求得神仙。秦始皇依其計,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於是,徐福再次東渡……

由此推斷,秦始皇該是中華民族放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如果僅僅是為了看日出,當沒有必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來這東海之濱築台;如果要尋找不死的靈丹妙藥,千古一帝的他也未必會相信這種騙人的鬼話,有關記載便說他「似信非信」,不然,少年親政,經歷了呂不韋擅權、醪毒篡位及各種風雲變幻的他會看不穿這種小小的把戲?我們也無法理解他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雄才大略。用今天的話來說,他派徐福東渡,該是讓他去海外考察,為制定某些政策提供依據,從而實現自己擴疆拓土的政治抱負。可惜有徐福乘機逃脫了栗栗自危的政治旋渦,於是,秦始皇的一腔美好的構想只好胎死腹中。

淩晨三時,月亮冉冉升起在琅邪台頂,平靜地看著我們沒有看過或已經看過的風花雪月。琅邪台依然像我們初來時一樣,默不出聲。一切謎底一切真相,都在時光和歲月的山道上坐看雲起,看著來來去去的春花秋月,唐宋明清,呼吸,有一點涼;表情,嚴肅的有一點兒冷……

絮絮的濤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黎明,倒是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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