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鄭風‧山有扶蘇〉
此詩寫一個女孩與自己的男友開玩笑說,怎麼和我約會的不是鄭國美男子子都、子充,而是你這個壞蛋啊!寫出了女孩子的諧謔口吻,神情逼肖。
有人認為,這是巧妻恨嫁拙夫之歌謠,就像袁枚《隨園詩話》裡一首詩寫的:「劣漢偏騎駿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間多少不平事,不會做天莫做天」;又像〈邶風‧新台〉裡唱的:「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本想要撒網捉大魚,結果捉到隻癩蝦蟆;本想要嫁個美男子,結果嫁了個老駝子(「戚施」本義是「駝背的人」)。
其實讀者大可不必如此老實。既然在〈鄭風‧狡童〉中,「狡童」不與自己說話、吃飯,自己就會如此寢食難安,可知「狂且」、「狡童」並非真罵,而無非是打情罵俏之「愛稱」、「暱稱」,與所謂「冤家」、「壞蛋」之類相仿,也類似於黛玉妹妹說寶玉哥哥「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
雖然實際的男友為「狂且」、「狡童」,但自不妨礙她們以子都、子充為「偶像」,為「白馬王子」、為「夢中情人」。
「都」、「充」都是美名,與「狂」、「狡」、「鄙」、「野」等相對,表示時尚、有品味、風流倜儻……倪海曙《蘇州話詩經》譯為「尖頭饅」(gentleman),很有意思。
今譯──
山浪有扶蘇,谷裡有荷花。沒看見美男子,只看見小癩子!山浪有青松,谷裡有紅草。沒看見尖頭饅,倒看見小癟三!
(倪海曙《蘇州話詩經‧尋開心》)
注釋──
扶蘇:一種樹;隰:濕地;子都、子充:皆鄭國美男子;且(ㄐㄩ):借為狙,獮猴,猶今人之罵男孩「小猴崽子」;橋:通喬,高;游龍:一種水草;狡童:壞男孩。
(摘自龍圖騰《《詩騷一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