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希名
略去膝蓋受傷的原因,安穩的躺在檢查艙,白色優雅的空間,機器運轉彷彿是創生神話,又帶有神祕前衛的科技情緒。
核磁共振(MRI),若不是到一個X光檢查不到(其實就是如熊貓般黑白世界而已),抽血也沒用的地步(醫生最愛抽血,好似抽去靈魂),一般人想照MRI還要自費萬把塊。
所以,運動的樂趣在於有機會因為受傷看看內在神祕的骨頭。
透過MRI,可以看見骨頭的斷面結構,看著醫生解釋我的膝蓋積水嚴重,心想積水不是颱風時中南部最嚴重嗎,醫生也說前十字韌帶可能斷裂百分之五十,我只想到斷裂的是兩岸的情感與歷史……此刻,看著醫生的眼神對MRI結果提出說明,我真的很想吃拉麵,再來一碗排骨湯。食養或許大於醫療更慰癒人心。
此時,我突然聽到十字韌帶在哀鳴,牠說:「如果你對待我,像是第一次與女生見面那樣溫柔。」十字韌帶像是受傷的小獸,我撫著牠,小獸臉部朝天,眉隼輕掃過我無謂的眼神,不旋淚,只是欲泣。牠溫慢的說:如果我能愛牠,像是我曾經為了女人離開而痛哭徹夜,如果牠的積水,不是我輕慢的態度,不是我無視於每一次高難度的動作。
牠擤擤鼻涕說:在每一次的夜色氤氳中,流蕩的眉睫,布滿的飛霜,對於承受我體重與情感的,我始終沒有給牠好臉色,冷對於牠的橫眉傲氣,牠的俯首甘為孺子牛。日日夜夜,在街燈屹立的氛圍,牠孤獨,卻倔強於不逃跑。昏黃於牠,一隻隱隱然受傷的小獸,用口澤微潤自己脆弱的膝蓋,在寒溫中,光暈是舒展劑,即使護膝綁得牠不舒服,不透血,牠還是憋住心頭濁氣,讓忍字歷練,讓刀割於新創,牠看看自己羸弱的趾爪,失去的銳鋒,乾癟的指肉,牠是知道的。
我知道,未來牠是有可能重生;還是牠已經不是牠了;或者,牠的重生仍是一種蒼老;或者,我又要一個怎樣的牠?
天很深,星很齊,風很緊,我的心很突茫。經過手術確認,因為膝蓋是臏骨軟化症第四級,是最嚴重的一級,幸運免除當兵,但是我的籃球生涯也差不多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