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張亞中台大政治學系教授、兩岸統合學會理事長
清朝從鴉片戰爭起,歷經甲午戰爭,幾乎都是戰敗。外國認為中國因制度腐敗所致,但對中華文化仍敬佩。一直到義和團事件,西方人突然瞧不起中國,認為文明古國竟然相信神明可保刀槍不入,可扶清滅洋。
八國聯軍透過辛丑條約,要求清廷賠償四億五千萬銀元,是因當時中國有四億五千萬人,戰勝國要求每一國人都必須為不理性戰爭付出代價。中國從此失去了西方的尊重,在他們的眼裡,中國已不是理性的民族。
從最近反服貿開始,我們也看到逐漸喪失理性、失去願意探求道理的台灣。學者睜著眼睛說瞎話,學生把違法占領視為光榮演出,新聞媒體不斷尋求刺激,官員變得媚俗,屈服於無理,大多數人民擔心被嘲辱,選擇沉默。從西方理性的角度看,台灣已逐漸失去理性思維,民主變成民粹。
民粹的主張需要「道德」做為正當性基礎。自卑與自大是民粹的溫床,將一切行為合理化,結果卻自陷絕境。
全球化的世界,台灣不可能自外於這個世界。中國大陸正快速發展,能夠搶占先機,就多一份贏的機會。假如二十年前,台灣能夠積極面對大陸的政治與經濟,順利成為亞太營運中心,台灣發展一定不會陷入今天的困境。
台灣知道不能脫離全球化,也知道缺少大陸的聯結就無法迎接全球化,但有些人面對大陸時,選擇拋棄理性,寄望大陸的經濟崩潰、政治分裂,他們認為分裂與崩潰的大陸有利台灣的獨立。
一九九○年代中期,台灣陷入「民主內戰」。這場內戰打的是「身分認同」與「兩岸未來」。公共政策可少數服從多數,但認同不容易用選舉解決,也不可能少數服從多數。政黨已兩次輪替,但「民主內戰」至今方興未艾。
太陽花運動開始以反對黑箱作業為名,大多數年輕人因這個理由站出來,但到後來,在政治目的引導下,訴求變成反馬英九、反國民黨,甚而恐中、反中與仇中。
當恐懼與仇恨時,理性往往退讓給情緒。愈恐懼愈不敢面對陽光,陰影永遠不會在自己後方。愈仇恨愈需要依靠非理性的支撐,這樣才會感覺自己有力量。
拒絕與中國大陸的服貿協議,並不表示可阻擋兩岸經貿交流;拒絕面對中國的政治壓力,並不表示可阻擋中共對台的政治企圖。
不止太陽花運動,反核四的力量再度集結,呼籲的不是理性討論核四與核能安全、功能與代替方案,而是用「道德」訴求要求停工、停建。
反核的力量鎖定在生命至高無上的道德訴求上,任何再理性的安全係數都不能被接受,他們要求的是零風險。至於其他科技是否也能做到零風險、人民為至高無上的安全必須付出什麼樣代價,已不是重點。
我們可拒絕中國大陸,但沒辦法阻擋希望好日子的需求;我們可拒絕核能,但難以阻擋能源不足必須付出的成本。
問題不是不能拒絕,只有經過理性思辨的拒絕,才知道該走哪條路。很可惜,從幾次社會運動可看出,台灣已失去理性思考的空間,這是台灣的悲哀。再這樣下去,台灣不僅會輸掉國際競爭力,也會輸掉別人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