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雲大師
「我們一家四代都是佛光人。」這是吳伯雄居士在很多場合常說的一句話。
說起我和吳家的因緣,應該要從吳伯雄居士的老太爺吳鴻麟先生說起。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春天,我隨僧侶救護隊到台灣,當時舉目無親,身上別無所有,就只有一張身分證。
初到台灣的一、二個月,掛單無著,好不容易才在桃園縣中壢圓光寺棲身。那時,台灣剛經歷「二二八」事件(一九四七年二月),社會彌漫肅殺氣氛。
我住在圓光寺,知道非長久之計,於是寫信到香港求助。因約在民國四十年,家師志開上人是中國大陸棲霞山住持,當時棲霞山在香港建有一所下院叫「鹿野苑」,我想,應可藉此關係,請他們助我到港居住。
據說,那邊師長接信後,為了我能否去香港,還召開會議;五個當家師法宗、超塵、速醒、悟一、達道等法師都說:「我們今天可到香港,都是志開上人獨力承擔,發心留下來照顧棲霞山;因他的慈悲成就我們,現在他只有這麼個徒弟星雲某人落難在台灣,我們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嗎?」因此決議,託人帶錢到台灣讓我買船票。
但帶錢的人到了台灣,這時,我因被警察逮捕,先是關在中壢拘留所,後移到桃園倉庫,因此與香港來人失之交臂。那時,佛教好像大難臨頭,從大陸來台的僧侶,如慈航法師等一百多位法師,遭政府逮捕拘禁。後來幸經前台灣省主席吳國楨的父親吳經明老先生,以及孫張清揚女士和多位立委、監委奔走呼籲,終於在二十三天之後,把我們保釋出來。
所幸我離開大陸時,身上留有身分證;萬萬沒想到,這張身分證竟成為我的救命符,我仗著身分證獲釋。
經歷此事前,因過去在大陸沒領過身分證,根本不知身分證的重要,只是某天跟人閒談時,有人提議說,現在國民政府八年抗戰,勝利還鄉了,大家需要身分證明,行事較方便。那時,正在學查王雲五的四角號碼,字典有「星雲團」名詞;「星雲」,浩瀚無比,我想,不妨就用它來作名字,領個身分證吧!我雖有身分證,但沒入台證,還是不能報戶口。有位關心我們陸僧青年的智道法師對我說:「圓光寺有位信徒總代表,叫做吳鴻麟,若你能找到他,也許就能報得成戶口了。」當時吳鴻麟先生是縣參議員,也是中壢名醫,同時擔任中壢警民協會會長。智道法師說:「我找個時間帶你到他家門口,去拜訪看看。」真是因緣湊巧,這天正當我在中壢吳家門口徘徊時,吳鴻麟先生剛好要外出,我趕快上前自我介紹說:「吳議員,我是大陸來台灣,現在正掛單於中壢圓光寺的出家人,我有身分證,我想拜託你幫我報戶口。」吳鴻麟先生盯著我看了約一、二分鐘,終於說:「好、好,你跟我來,你跟我來!」我們進中壢分局後,吳議員便交待說:「替這個師父報戶口。」警察恭敬配合,也沒談到入台證問題,所以我順利報了戶口,取得居留證。
因此,我能在台灣安住、弘法一甲子以上,我想,吳鴻麟先生給我的因緣,實在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