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如果是曖昧無可言說的,也許「隱喻」是最好的表達方法。
樹葉透著亮光,古典音樂輕輕揚起,少女小芳起床,看見另一床上姐姐已像女人的身體,忍不住脫了睡衣就著鏡子觀看自己;另一幕陽光和風從側面掠過,滿滿樹葉搖動,小芳拉開居家的大紅門,遇見男大生要來租屋,小芳砰一聲又把門關上,一面喊媽媽來處理,一面躲到綠紗窗門內偷看。
這是楊德昌的第一部35m m劇情片,也是當年新浪潮電影中唯一以女孩成長故事為腳本的電影,只有二十九分鐘不到的片長,卻把國二少女小芬的成長情事,運用許多隱喻的手法,如光影、對白、色彩、表情與眼神的流轉、身體與心理成長並行的敘事情境,有意識地暗示女孩成長時的心理變化與想像,以實寫虛,拍得像一首在鏡頭前悠悠流動的詩篇。
長大是件重要的事,但在那樣的年代裡,女孩輕啟曖昧懵懂情事之口,似乎並不容易,許多感覺只在眼底流轉,在心底波動,連怎樣做表情都顯得困難重重,因此少女小芬總是晾著若有似無、不動聲色的表情,僅僅靠眼神流轉,就連月事來潮、那一聲「媽」的叫喚,也顯得輕盈孤單起來。
姐姐在她眼裡,已是跨越成長界線的「女人」,小夥伴男生是她成長話語的代言人,而男大生則是成長情事的啟蒙開端。三者交叉演繹出她對身體、能力與對異性愛戀的變化過程。敘事主軸是小芬在對異性的好奇裡,她想像他的身影、表情,甚至裸著上身勞動的肌肉線條。
但最奇妙的是,小夥伴的襯托隱喻。小夥伴總是喋喋不休說著要如何長大,甚至陪在小芬身邊替她喝采學會腳踏車的驕傲。本來兩人是同行的,但女孩情竇初開後,小夥伴就受到冷落。一直到最後小芬經歷幻滅,小夥伴才騎著腳踏車剛好過來。不小心從腳踏車跌下來之後,小夥伴說出:以前總覺得學會騎車,就可以愛去哪裡就去哪裡,現在會騎了,卻反而不知道要去哪裡了,竟然一語道盡小芬心裡關於懵懂情事的期待與辛酸。
進入青春期是種自由?還是什麼都沒有?小芬突然輕鬆笑了,扶起小夥伴說:我們回家吧!
已經最後一幕了,楊德昌還要用盡隱喻告訴我們:傷痛沒有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有人相伴,繼續長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