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代的杜預,曾拜鎮南將軍,伐吳有功。功成後,潛心研究經籍,著有《春秋經傳集解》等書。有一次,晉武帝問他:「卿有何癖?」他答:「臣有《左傳》癖。」
「癖」即嗜好,好書成「癖」,這在中國歷史上是不乏其人的,尤其是藏書家每每如此。比如:
宋代的司馬光,藏書達萬冊以上,故人們稱他為「藏書癖」。同代的晏叔原,也癖好藏書,每遇遷徙,他妻子就討厭他,挖苦他玩書像要飯的玩弄破飯碗一樣。
明代的楊士奇,素有「書癖」之稱。早年有志於學,十四五歲即為村落童子師,雖「頗有所入」,但還不夠作買書、藏書之用,有一次他想買兩冊《史略》,因價錢太貴付不起,他母親不得已賣掉一隻養了幾年的老母雞,才將書購買到手。
明代的莫雲卿,嗜古書之癖很濃,他每藏一古本,就像把一個良友請到了家,幾乎達到神化的地步。他在《雲卿筆塵》中說:「古梅花放時,以磐石疊彝鼎器,焚香點茶開內典素書讀之,正似共百歲老人,捉塵談霞外事。」
此外,明朝的孫從添,他在《藏書紀要自敘》中說:「余無他好,而中於書癖,家藏卷帙,不下萬卷,雖極貧,不忍棄去,數年以來,或持橐以載所見,或攜篋以記所聞,念茲在茲,幾為一老蠹魚矣。」「蠹魚」者,「蛀書蟲」之謂也。可見他是多麼地喜愛書了。
還有范欽和他的侄子范大徹,也是明朝人,他叔侄倆對書都有「奇癖」。據傳有過這樣一件事:
范欽辭官歸故里(寧波),建「天一閣」為藏書之所,內藏有多種善本。范大徹往借,范欽不允,大徹很惱火,於是不惜重金,遍購海內異書秘本。一次,他得了一種「天一閣」沒有的書,便假惺惺地置備了酒席,接范欽到他家吃酒,事前,他將那部書放在案頭上。范欽來後見這書是海內罕見的珍品,頓時明白了侄子是故意報復他,因而翻過幾頁,「嘿然不語」,酒不喝,飯不吃,好似鬥敗的公雞一樣,無精打采地回家了。
及至清代,又有劉桐,字疏雨,「瞑琴山館」主,也癖好聚書。三十多年間他所聚書如山積,達十餘萬卷,為當時藏書家藏書最多的一個。錢竹汀曾為其題詩云:「試問藏書家,誰能與君抗。」
可惜劉桐死後,他的子孫不善守業,藏書都歸了他人,因此嚴可均不無惋惜地寫下了〈劉小夢憶圖書〉的詩,云:「君家疏雨吾好友,積書之癖與我同……於今說著『瞑琴館』,卅六年前一夢中。」大有不堪回首話當年之慨。
現代的學者、詩人聞一多,抗戰期間曾設「何妨一下樓」藏書室。這是因為他常年在樓上讀書而不下樓,鄰人開他玩笑說:「何妨一下樓。」於是他的書室就以此為名。他讀書之癖是常人少有的,據說有一次因為讀得太專心了,一條蜈蚣爬進他的鞋子也沒有發覺,真是書生氣十足。
書是人類智慧的結晶,人類文化賴以傳播,精神賴以陶冶,實踐經驗賴以交流。所以,好書以至成癖,是好事,不是壞事。自然,像范大徹那樣以書自炫,那就是很出格了,不值得提倡。儘管今天可能不會有這樣的人,但是,你對書究竟有幾分癖好,不是也可以自問一下的嗎?
(大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