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時有個官吏叫陸續,因受牽連被捕入獄,關押在洛陽。他的母親遠道由江南趕來,做了一頓飯讓獄卒送給他吃。陸續一見飯菜就哭泣起來,他知道母親已到洛陽,不得相見,所以心裡十分難過。
獄卒問他是怎麼知道他母親到了京城,他的回答是:「我的母親作羹切肉未嘗不方正,切蔥寸寸無不相同,看到了這肉這蔥,感到太熟識了,一定是母親的手藝,所以推知她老人家肯定已到了京城。」
皇帝知道了這事,也感動起來,動了惻隱之心,竟赦免了陸續的死罪,放他與老母南下回鄉去了。
由此事可知,漢代的家庭婦女廚藝也是比較講究的,平日裡操刀也從不含糊,有一套比較嚴格的規矩。如若不是老母親良好的刀工,陸續這一條性命,當時恐怕就得交付在洛陽了。
漢代以後,精於廚事的家庭婦女,還可舉出一位晉時的李絡秀。
《晉書‧列女傳》說,李絡秀為汝南人,待字閨中。身為安東將軍的周浚一次出獵遇雨,到李家躲避。絡秀父兄不在家,絡秀聽說周浚來到,便與一婢女宰豬殺羊,準備好了數十人吃的餚饌,而且是不聲不響,做得非常精細。周浚發現絡秀還是一個美女,想求娶為妾。這門親事父兄還不答應,李絡秀卻是求之不得,堅決要嫁周浚。周浚後來以功封侯,生子有三,後來都做了大官,並居顯位。
李絡秀在家中不聲不響能做出數十人的豐盛筵席,在中國烹飪史上,應當為她列上大名的。
古代家廚也有名聲很大,惹得饞者垂涎也是常有的事。《宋書‧謝弘微列傳》說,宋文帝劉義隆因為中庶子謝弘微家廚膳饈做得精美,所以常常到謝家「求食」,謝弘微動員家人一齊動手料理,其中應該也包括他的妻子。
類似史實還見於《南齊書‧何戢列傳》,官至吏部尚書的何戢在任司徒左長史時,齊高帝蕭道成還是領軍,二人往來密切,經常一起歡宴。置宴以在何家時為多,蕭道成喜愛吃「水引餅」,就是一種麵條,何戢命妻女一齊動手做麵條來招待他。可想何家的麵條一定是不錯的,何戢後來進位尚書,不知與這水引餅有沒有什麼關係。
南北時時代,已比較強調婦女在操持家庭飲食生活上所起的作用。顏之推《顏氏家訓‧治家》有云:「婦主中饋,唯事酒食衣服之禮耳」作為家訓,強調了婦女在家庭內應擔起的職責。
唐代習俗,婚後三日的新嫁娘,要親自下廚,展露自己持家的本事。有王建〈新嫁娘〉一詩為證:
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
未諳姑食性,先遺小姑嘗。
羹湯調好,味道究竟如何,要待婆婆來品嘗。可又不知婆婆的口味標準,只好請小姑子先嘗一嘗,這是萬無一失的法子,是個聰敏的新嫁娘。
以治家謹嚴著稱的元代浦江人鄭文融,十世同堂,家中管理極為規範,如公府一般,有「浙東第一家」的美譽。鄭氏有家規傳世,名曰《鄭氏家範》。由於家中人口眾多,飲食管理有嚴密的規範,對於主廚的婦女要求甚嚴,必須輪流當班,新媳婦也不例外。《鄭氏家範》對此事的教誡如下:
諸婦主饋,十日一輪,年至六十者免之。新娶之婦,與假三月,三月之外,即當主饋。主饋之時,外則告於祠堂,內則會茶以聞於眾。托故不至者,罰其夫。膳堂所有鎖鑰及具器之類,主饋者次第交之。
這個龐大的共食家族,就這樣前後維持了二百四十多年之久,著實不易。
家庭婦女必須入廚,這在古代社會雖是通例,許多家族卻仍要像鄭家這樣,鄭重其事地將它入治家訓條,以示警醒。
又如明代許相卿的《許雲貽謀》也寫有這樣的訓條,「主婦職在中饋,烹飪必親,米鹽必課,勿離灶前。」主婦要親自動手炒菜做飯,要圍著鍋台轉圈子。
古代婦女在烹飪上發揮了自己的創造才能,客觀上限制了在更廣闊領域施展的機會,這也是近代社會特別注重宣傳婦女解放的一個重要原因。
清代出身官宦之家的曾懿,雖然父親和丈夫都做官,但她自己也要在家主持中饋,她精於烹飪,而且根據自己的實踐寫成專供婦女習廚的《中饋錄》一書,列入二十種家常菜餚的製作方法。總論中說:「古之賢媛淑女,無有不嫻於中饋者,故女子宜練習于歸之先也。」要求女子在出嫁前就要以烹飪為必修課,為主持中饋作準備。
這麼說來,女子習廚在古代還是家教的一個重要內容。
(台灣商務印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