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七十多歲時,變得很愛吃番薯。每次回娘家,晚餐時打開電鍋,就會看到一塊塊的番薯鋪在白米飯上。爸爸牙齒不好,餐桌上也常見蒸軟的南瓜,飯後媽媽會為他準備半個木瓜,這幾樣橙黃色的食物是爸爸的最愛。
那時候,我每個禮拜回去看爸媽,陪他們一面吃飯一面話家常,享受天倫之樂。
爸爸往生後,我馬上搬回娘家暫住,陪伴媽媽度過人生的難關。某日,我獨坐客廳,望著爸爸以往常坐的沙發,心裡有著萬分不捨。回頭時卻看見電視機旁有幾盆耶誕紅,大紅色的苞葉顯得喜氣洋洋,和家裡那股哀傷的氣氛形成強烈的對比,當下覺得非常刺眼,立刻將花盆搬走,還把衣櫥裡所有的紅衣服送人。
當時農曆年已近,菜市場有人販售春聯和對聯,一大片紅色的「福」和「春」映入眼簾,應節的音樂也熱鬧地播放著。看到這種景象,想到別人家正歡歡喜喜準備過新年,而我們家卻因為失去摯愛的父親而陷入愁雲慘霧中,心裡湧起一陣酸楚,幾乎在街上失聲痛哭。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回復平靜的生活。媽媽又穿上她喜歡的紅衣服,我也開始添購紅色的家飾用品。不知何時起,我也像爸爸一樣喜歡吃南瓜、番薯和木瓜。這些橙黃色的食物,總讓我想起慈祥的父親,重溫昔日一家人和樂的美好時光。
近年來,年邁的媽媽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我每隔兩日就回家探望,我很珍惜和媽媽共處的每一刻,而老人家見到我也顯得特別開心,她常說:「我最喜歡妳回來,多一個人在旁邊,感覺就好很多。」
媽媽過生日,我買了一件大紅色的針織衫送給她。我指著衣襟上的草莓圖案問她中意否?媽媽微笑著點頭說喜歡,在那一刻,我心裡湧起滿滿的知足和感恩,已經年近耳順之年的我,還能有年過八十的母親可以盡孝,這是多麼大的福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