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姓名法的鬆綁,近幾年身邊有些朋友陸續改了名字,據說改名之後,就要被喚新的名字,這樣子當事人所賦以新名的美好期待才會實現。有的朋友原名已叫習慣,一時之間記不住新名,每次都被糾正,不免尷尬。
命名的確是件大事,因為名字是一個人的表徵,也意味父母對新生兒女一生的希望。在我生長的大家庭中,由父親到我輩的名字大都由祖父決定,父親的七個兄弟最後一個字都是「華」,除了名字外,另有字號,例如排行老三的我父親名喚「淇華」、號是「明華」,平時家人都喊他明華。深具傳統思想的祖父重視輩分,娶進門的媳婦,第一件事情就先取名號,我的大伯母叫「素琴」、二伯母是「素貞」、四嬸是「素英」,而媽媽本名是「愛珠」,但在我們家裡,包括妯娌之間,大家都喊她「素秋」。
至於我們這一代,男生第二個字通是「啟」,女生則是「錦」,所以我有錦美、錦容、錦雲幾個堂姐,我自己的姐姐則叫錦惠。至於我名字中的「郁」字,當時並不多見,母親說這是最疼愛我的五叔幫我取的,五叔自己後來生了三個女兒,分別是錦芬、錦萍、錦菁。
像這樣以輩分來命名,父母在幫孩子取名字時比較不那麼困難。到了我哥哥這一代升格當爸爸時,祖父早已過世,大家庭也分家了,因此每個家長都可以全權決定如何取名。哥哥婚後,頭胎生了一個胖嘟嘟的巨嬰,因是我們和嫂嫂家的長孫,備受疼愛,命名自然馬虎不得。先是到熟識的擇日館請人批了字畫,配合五行,然後依此原則翻閱姓名學,展開命名大事。
彼時,我正就讀大學中文系,因此得以參與由爸爸、哥哥和我組成的命名小組。經驗中要取個合乎姓名學筆畫和五行的名字,並不容易,有些字雅,卻不合筆畫;有些合乎條件,音義又不讓人喜歡,就這樣在翻遍兩大本的姓名學大全後,寶貝長孫被命名為「富鈞」。
命名這事,每個人都不想和別人雷同,但不論如何費心挑選,卻難免和他人「撞名」,譬如我的手機通訊錄裡就有兩個「富鈞」,一個是姪子,另一個是我研究所的同班同學;更巧的是,兩個同名者都是一副富態的身形。
至於我名字中的「郁」字,有香氣濃馥之意,顯然是個比較女性化的字,但我讀國一時,卻發現同年級有個男生跟我一樣叫「錦郁」。而我先生「瑞騰」的名字,在臉書上更可找到好幾個同名同姓的。一次,我到某棟大廈參與活動,上了樓,正在找門牌時,忽然發現隔鄰的門口貼了一張告示:「瑞騰公司已自即日起搬遷……」
先生年輕時曾用了「李庸」的筆名,我生了老大回彰化娘家坐月子時,他因忙碌,沒空幫孩子取名,當然也就無法報戶口。先生那時邊工作邊攻讀中文博士學位,是家族中學歷最高的人,所以沒人敢在他面前「班門弄斧」。孩子滿月後,有一天我跟他下最後通牒說:「媽媽說如果你再不幫小孩取名,就只好一直叫他李庸了。」他這才緊急的在「李庸」上做文章,後來從《尚書 》中查到一句「黎民於變時雍」,所以老大就叫時雍。
幾年前,我們偶會去一家著名的江浙館子,一天進入其中一個包廂,看到牆上掛著一幅氣勢磅礡的書法,仔細再看,書家的名字是「李時雍」,我不禁啞然失笑。
最近,我去參加一個長青協會的活動,無意中聽到兩個婦人的對話,其一抱怨說:「我這個菜市仔名……」另一個安慰她說:「不管是不是菜市仔名,只要是父母取的,就是好名字!」
當下,她的話如醍餬灌頂,讓我感受到生活的智慧,久久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