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車室只剩一個位子,但旁座的女子把包擱在上面。女孩溫婉地說:「阿姨,請讓一讓好麼?」女子才極厭煩抓起包,把腳挪到一側。
抬抬手,抬抬腳就能讓的,怎弄得這般費力?
我想起了兩首詩和一個人。
五代尚書楊玢〈批子弟理舊居狀〉:「四鄰侵我我從伊,畢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望,秋風秋草正離離。」
人家來占我們房子時,就想想還沒有這些房產時;還嚥不下這口氣的,再去望一望唐代的含元殿,當年何等繁華,如今照樣秋風蕭瑟、荒草離離。
另一首也是讓地詩,更令人回味:「一紙書來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清初大學士張英收到桐城家書,說鄰居要占地,便寫了此詩回覆。家人看了回信後,主動在爭執線上退讓三尺;鄰居感動亦羞愧,也退地三尺,「六尺巷」因此而成,並傳存至今。
春秋吳國四王子季禮,在四兄弟中才德最好,是臣民心目中的儲君。季禮堅持讓位給大哥。大哥留下遺命——兄終弟及,依次傳位給弟弟們,這樣總能傳到季禮的。三個哥哥先後去世,季禮依然不肯繼位,這回讓給了侄子,自己則退隱山水之間。
官拜尚書和大學士的,尚且如此放得開。王位都是可以讓的,真可憐了歷代皇室子弟同室操戈,也可憐了我們這些紅塵中的小男小女,為抬抬手抬抬腳就能放過去的事兒,爭個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