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第一本書- 陳金連(錦連)/《鄉愁》

文與圖/應鳳凰 |2013.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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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金連(錦連) /《鄉愁》(詩集)/新生出版社(1956年8月初版) 圖/應鳳凰

錦連第一本詩集,出版時間是那麼早:在一九五六年。外觀又是那麼單薄、儉樸、不起眼。年輕詩人剛嘗試中文書寫,用的還是本名「陳金連」,不是後來大家熟知的「錦連」。但這部薄薄三十頁《鄉愁》,封面沒有圖樣,不著色彩,卻從內裡散發豐厚生命力,投射著殖民地詩人異於同代的特殊風貌。整體而言,這是一本安靜、不占面積,謙虛的存在;就像陽光下山野間一株不知名小草,那麼清新自在,翠綠透亮,朝向美好未來。

戰後一九五○年代,詩人其實處於條件極差的時空裡。

從小慣用日文的他,這時被迫轉換語言改用中文。喜歡讀詩寫詩,澎湃而年輕的胸膛裡,早已積蓄並創作日文詩數百首。戰後費力跨越語言障礙,薄薄中文詩集泛著掩蓋不住的才情;書裡書外,印著詩人剛起步時,與眾不同的瀟灑風貌。 

看起來單薄,詩集創下的出版紀錄,至今可不容易打破。首先,全是短詩:收入二十九首,而一頁一首詩,全書共二十九頁,戰後書市恐怕找不到更單薄消瘦的詩集了。其次,它還擁有詩集史上最短一篇「序言」,連標點只有五十七個字,全文抄錄如下:

「經過了一段日文的試作時期,你一直沒有了發表的機會。如今有了這部詩集的誕生,由一個詩人的一生來說,該不會是太早的吧。/李子惠/一九五六年初秋□於彰化」。

別看只有五十多字,「第二人稱」簡單直白,卻委婉傳達一位省籍詩人心境與困境。更重要當然是書裡的詩。不用費心挑選,直接抄第一首與第二首吧。前者短短四行,題目〈蚊子淚〉,後者算七行(一字也算一行),題目〈檬果〉。任誰讀了都會讚嘆:詩人竟用最少的文字,傳達最複雜細緻的感情──想想看,中文不過初學而已,詩味卻無比濃厚。

〈蚊子淚〉──書中第一首:

蚊子也會流淚吧……/因為是靠人血而活著的。/ 而,人的血液裡,/有流著「悲哀」的呢。

〈檬果〉——書中第二首:

有,/保持色彩的固執性。/有,/民謠般的土著氣味。/黃的,/鮮黃的,/隨著汗而滲出的有色人種的鄉愁與夢。

這麼精彩,每首只短短幾行的詩篇,真可以一首接一首慢慢抄下去……二十餘首並不多,卻是詩讀者生活裡一大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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