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戰爭一直未曾停歇過吧？」M看著電視新聞自言自語的搖搖頭說。

其實這時候只有我看見M臉上是帶著鄙夷的神情。大家說好來他家聚會聊天說八卦的，沒想到說一說竟說出他這幾天發生的事。

他有個弟弟，年齡差了十歲，從弟弟出生的那天開始，父母就一直灌輸他「長兄如父」的觀念，所以他對弟弟的照顧總是責備多於包容，「畢竟這樣比較像嚴父吧？」他對我們說。弟弟其實也很爭氣，爸爸的話弟弟也許習慣陽奉陰違，但是M的話他可是從不打折扣的。

M對弟弟的表現一直很滿意，人前人後總是不忘稱讚他這個優秀的弟弟，直到今天我們才知道弟弟是如何徹底的傷了M的心。

M的弟弟從大學畢業後就順利進入外商公司上班，隨著弟弟能夠自食其力開始，M以為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沒想到弟弟有天突然告訴他要到大陸去做生意了，但是因為資金不夠必須向M借一筆不小的金額，弟弟說就算是幫哥哥投資吧，到時候賺了錢一定會按月分紅給M的。

M當然全數滿足了弟弟需要的資金，還把父母的養老金也分批匯給弟弟，並成為擔保人向銀行貸了一筆錢。現在弟弟滯留大陸，M已經許久沒有他的消息了，父母一直催M趕快連絡上弟弟，無奈M的弟弟像人間蒸發一般完全失去蹤影，本來M還擔心弟弟是不是在大陸遭到不測，沒想到前幾天有個朋友在深圳看到弟弟。

謎底終於揭曉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的令人心碎，M的弟弟成了逾假不歸的士兵，老邁的雙親成了他翱翔萬里的阻礙，所以他早在攜帶巨款前往大陸時就已下定決心不再回到台灣。不假外出是第一步，然而，第一步也是傷害的開始。

M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雙親，更不知道這世間上還能相信誰。他想當面問弟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至親，但他又在訂了機票後決定取消，「問不出口呀，就算問了又能怎樣呢？他是我唯一的弟弟！」M黯然的神色依然深深籠罩了原本木然的表情。

「有一天他真的賺了大錢就會回來吧！」M望著電視新聞裡漫天的殺戮戰火喃喃自語著。

我們幾個好朋友試圖說些無關緊要的八卦來安慰他，看得出來他很努力配合我們，卻仍難掩傷痕。血腥戰爭仍然在人間四處爆發，埃及最近發生的血腥政變仍然提醒我們人類絲毫不會因為文明的發達或歷史的教訓而稍有節制。一個家族的傷痛和一整個民族的屠殺都是人性最陰暗卻也最寫實的一面，只要有競爭似乎就無法避免這樣的殺戮和冷血。

美國知名女星安潔莉娜裘莉擔任導演的處女作就是一部讓人不忍卒睹的電影，這部名為《愛在血淚交織時》（In the Land of Blood and Honey）的電影聚焦於一九九二至一九九五年的波士尼亞內戰，當女主角艾拉受到敵方塞爾維亞軍隊俘虜後，那已成為敵方軍官的情人丹尼爾在一方斗室內保護著兩人的情感和欲望時，我確實以為真愛絕對可以超越一切殘酷的人性，甚至是對抗外頭戰事的如火如荼。但故事的最後其實並非如此美好和理想。

「我想，要徹底了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依然是很困難的事。」裘莉拍完電影這麼說。這場血腥殘忍的戰爭一直是她始終無法理解的。「在本質上你根本無法明白，究竟為了什麼，你會去殺害、強暴和你比鄰而居多年的鄰居？」她說。

我想此刻的M甚至是在場的我們，都無法解釋人性或是戰爭吧？只能說背叛之後因此也就讓眼前的迷霧全然的散去。必須看清什麼，或是選擇繼續相信什麼，也只有男主角丹尼爾或是 M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