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 從英蓮到秋菱 ──曹雪芹有始有終

朱嘉雯 |2013.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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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七十九回「薛文龍悔娶河東獅」,寫到薛蟠娶了正妻夏金桂,金桂嫉妒薛寶釵,便時常想要藉故挑毛病。有一回,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因問「『香菱』二字是誰取的名字,香菱便答:『姑娘起的。』金桂冷笑道:『人人都說姑娘通,指這一個名字就不通。』」金桂聽了,脖子一扭,嘴唇一撇,鼻孔裡「哧哧」兩聲,拍著手冷笑道:「菱角花誰聞見香來著?若說菱角香了,正經那些香花放在哪裡?可是不通之極!」

香菱卻又一本正經地辯說:「不獨菱角花,就連荷葉蓮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它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靜日靜夜,或清早半夜,細領略了去,那一股清香比是花兒都好聞呢。就連菱角、雞頭、葦葉、蘆根,得了風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的。」此處庚辰本脂批寫道:「說出便是慧心人,何況菱卿哉!」

香菱實際上是甄士隱的女兒英蓮,《紅樓夢》開卷第一回,作者曾形容甄士隱的嫡妻封氏「性情賢淑,深明禮義」,由此可以聯想其親生女兒的嫻靜和優雅。

第七回周瑞家的初見香菱時,也曾驚為天人:「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像咱們東府裡蓉大奶奶的品格。」那東府裡蓉大奶奶則在第五回寫道太虛幻境裡的秦可卿時,曾有如下的描述:「可卿乳名兼美,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嫋娜,則又如黛玉。」通過小說各回文字,上下追索,以香菱的母親和秦可卿的容貌稟賦,乃至由秦氏的小名中,帶出兼具寶釵和黛玉之姿的絕美人物形象,讀者已約略可以勾畫出香菱動人的氣韻。

事實上,香菱是整部閨閣昭傳的鉅著裡,首先登場的重要角色,在容貌情態上更與秦可卿、薛寶釵和林黛玉並列。至故事結尾處,曹雪芹猶不忘以香菱收場。儘管她蕙質蘭心,無奈身分低微,最終仍然順從了金桂,將名字改為「秋菱」,自此她的命運急轉直下,最終避免不了香消玉殞的薄命結局,使我們彷彿同時看見了金陵十二釵又副冊裡所描繪的圖像:「水涸泥乾,蓮枯藕敗。」

曹雪芹的八十回本《紅樓夢》,從「英蓮被拐」到「香菱改名」,以兼具釵、黛之美的人物貫穿全書,因而完成了首尾相應、有始有終的章回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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