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魚—— 詩詞中的眷念 銀飾裡的流年

文與圖/胡建君、時報文化提供 |201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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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魚,你是飛鳥。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離,要不是我一次張望關注,哪來這一場不被看好的眷與戀……」齊豫的這首〈飛鳥與魚〉,在任何時候聽,都有一種拔起記憶的憂傷:「你是一隻可以四處棲息的鳥,我是一尾早已沒了體溫的魚」,把每一次相遇都當成末日來相愛,總是來不及──來不及珍惜又要分離。

魚鳥相遇之前,各自也都是含情脈脈的信使,「雁寄錦書」、「魚傳尺素」,身上寫滿相思。

戲曲故事中,苦守寒窯的王寶釧正是請鴻雁代為傳書給遠征的夫君薛平貴,雁字回時,能否續上十八載的思念?

而樂府詩集〈飲馬長城窟行〉中,妻子與應徵修長城的丈夫,通過魚傳尺素來記取長長的相思:「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那魚形的信函,安放了多少情愫,也游離著幾多心事,只怕一春魚雁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啊!

魚與鳥在億萬年前就共生於天地鴻蒙之間,並早早地進入歷史,更在美術史上屢見不鮮,牠們相依相存,卻又相斥相離、兩兩相忘。

《史記.周本紀》上說,周有鳥、魚之瑞。南有嘉魚,而鵻在空中,似乎近在咫尺,卻又天各一方。

在戰國帛畫〈人物禦龍圖〉中,危冠長袍的男子手擁長劍立於龍舟,龍尾有一瑞鳥,龍前有一鯉魚,二者默然相背,永無相逢。

在長沙馬王堆出土的漢代T形帛畫中,雙魚位於末段托地力士的腳下,而神鳥金烏則在上段天界之中。如果緣定三生,是否可能遇見?更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當然也有相逢,結局卻並非圓滿。那麼多的鳥銜魚圖或鳥啄魚紋,出現在原始彩陶壺、西周青銅器、秦漢瓦當、漢代畫像石、晉代金飾品、明代磚刻,甚至明清織錦之上,似乎帶著陰陽和合的味道,卻又那麼不對等,一方洋洋得意,一方奄奄一息。

最著名的就是〈鸛魚石斧圖〉了。在一把木桿石斧前面,長嘴鸛鳥叼著一條魚,呈驕矜得意狀,魚鳥大小懸殊;在四川廣漢三星堆出土的金杖上,前端有兩隻相對的鳥,昂首鉤喙、振翅遠飛,其後兩條魚兒緊緊相隨,而鳥背上各出一箭,深深射進魚兒頭部。

在大多數魚鳥相見的畫面中,魚總是扮演弱小、失意的那一方。

總算找到了記載大魚的故事。《玄中記》云:「東方有大魚焉,行者一日過魚頭,七日過魚尾。」可以想見,那條大魚施施然過於東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多麼揚眉吐氣。拉祜族神話〈牡帕密帕〉中的頂天柱,也是支撐在魚背上,魚身一動,天搖地震。

記得李敬澤寫過傳說中最大的魚出現在古埃及,似乎整個埃及就在魚背之上。可以猜想,這條魚後來大概沿著達伽馬的航線逆行而去,南下印度洋,繞過好望角,上溯大西洋,直達北冰洋,並被莊子記錄在案:「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突然化而為鳥,其名為鵬。當鵬絕雲氣、負九天之時,還記得牠魚的前身嗎?《莊子.大宗師》說:「夢為鳥而厲乎天,夢為魚而沒於淵」,那麼,到底是鳥在魚的夢裡,還是魚在鳥的夢裡?面朝大海,可見天際星雲?仰望長空,可知海上消息?

我們安坐在魚背般的大地之上,寫下行雲流水的史書,歷史也如同鳥兒的飛翔,那些白紙黑字,鳥篆蟲書,瞬間雲煙過眼,無跡可尋。

怎麼能尋得到呢,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飛鳥與魚,一個總是翱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

不久前為自己的新書寫了〈未刊書題記〉,也彌漫著魚鳥的情緒:「飛鳥在天魚在水,風雲有續不相違。鳥飛網角魚升樹,情以何堪說是非。」不如歸去,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時。
  



(上圖左)清代鏨刻老銀魚梳,遼寧地區,胡建君收藏;(上圖右)民國鏨花燒藍魚戲蓮水盂勺子,東北地區,胡建君收藏;(下圖左)清末蝙蝠雙魚配飾,閩西地區,胡建君收藏;(下圖右)清代喜鵲梅花紋元寶鎖,山西,天喜舊藏。圖/胡建君、時報文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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