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女詞人李清照在丈夫趙明誠離世後,踽踽獨行的人生路,貧病交加。就在此時,張汝舟闖進了她的生活,憑著「如簧之說」、「似錦之言」,對她關懷備至,處於孤苦無依的李清照以為覓得佳偶遂再嫁於他;然而,這個男人所覬覦的,其實是她與趙明誠半生珍藏的金石古器,這其中有許多他們愛的回憶,李清照豈肯放手?就在事與願違後,張汝舟便開始對她「日加毆擊」。
出身詩禮之家的李清照,自幼所習有別於一般閨女,喜歡文學的她,父母鼓勵她朝自己的興趣去發展,《宋史‧李格非傳》便肯定她的「詩文尤有稱於時」;宋人王灼《碧雞漫志》更讚譽她「才力華贍,逼近前輩,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這樣的家庭教育,不僅成就她的詩名,開拓她的視野,更蓄積她的生命能量。
從李清照的成長歷程,令人想起莊子〈逍遙遊〉裡的寓言:北冥有魚逐步化成大鵬鳥,「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可貴的是,牠的生命能量也隨著形體的增長而有所蓄積,直到面對生命蛻變的轉關時刻,牠便「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由這篇寓言,進而省思李清照面對家暴的態度,她並非消極地向鄰人傾訴滿腹的委屈,唐人崔令欽《教坊記》中記載,北齊有個叫蘇鮑鼻的男人,「嗜飲,酗酒,每醉,輒毆其妻,妻銜悲訴於鄰里」,李清照則是憑藉著曾經蓄積的生命能量,採取行動,積極應戰。
即使當時的刑律規定:「諸告周親尊長、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雖得實,徒二年」,她仍勇於揭發張汝舟「妄增舉數入官」的罪行。後來,李清照終於脫離了那夢魘般的婚姻生活,更在遠房親友綦宗禮的相助下,身陷囹圄九日即被釋放。
反觀《紅樓夢》裡人稱「二木頭」的迎春,雖也是大家閨秀的出身;然而,庶出的她長期以來備受父母兄嫂的冷落,對她不甚關愛,養成她唯唯諾諾的性格,遇事畏縮,才會上演「懦小姐不問纍金鳳」的情節。
而這樣的性格,竟被父親賈赦許配給「中山狼」的孫紹祖,這個男人「一味好色,好賭酗酒」,當面對家暴時,迎春也只是回娘家哭哭啼啼,無能為力,清人王雪香《石頭記分評》便譏諷她:「所謂忠厚者,無用之別名也。」迎春最終落得「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的悲涼。
美國詩人朗法羅說:「人生是一奮鬥的戰場,到處充滿血滴與火光,不要作一甘受宰割的牛羊,在戰場中,要精神煥發,要步伐昂揚。」從李清照的婚變故事,我們可以感受到女性不願成為刀俎魚肉的自覺;而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與她的父母能打破舊式重男輕女的陋見,讓她學習做自己不無相關。
記得〈油麻菜籽〉的歌詞寫道:「誰說我的命運好像那油麻菜,只是你不知將它往哪裡栽!」我想,父母是無法永遠為孩子遮風擋雨的,無論男子或女子,若能在成長的歷程中,培養獨立自主的性格,那麼還會有誰是油麻菜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