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革命帶來機械文明,在藝術史中,機械文明可以轉化為一種機械美學,這是人類工業革命之初,在創造製作機械的同時,萬萬想不到的結果。
感性和理性像似兩種審美意識或創作心理學上的極端,但「萬法唯是一心」,感性與理性的界域只不過是人心的分別,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屬相關相連,亦即就西方「宇宙源起論」或東方「佛教緣起論」,所有存在都源於不可知的「一」,「一」即藏於所有存在,所謂「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機械文明代替傳統手工,提高生產力,而人類為此生產力所創造發明的機械或替代的工具,因為配合生產的需要,產量與產質的提昇,工具或機械本身便被塑造或賦予一種「實用運作」或「功能運作」的美或美感,藝術家天賦先知的敏銳觀察力,早已洞悉其間的奧秘,便發展出一種異乎傳統繪畫題裁,迥出傳統視覺經驗,超越傳統審美標準,勇於認同現代人現代生活現代環境所生產的現代工具或現代文明,並賦予現代美學,昇華為現代藝術的現代命題與現代創作(時代風格),所謂藝術應「與時並進」,六年左右發生於西方世界藝壇重心的巴黎,新成立的「機械主義」,便是在這種時代背景與藝術新視野等諸多主客觀環境,多重因素下所產生的畫派,其中以雷捷(Fernand Leger 1881~1955)最為突出。
此件「有紅花的花瓶」,純然是機械主義繪畫歌誦機械與工具之美典型的代表作之一。畫中所見無一不是吾人慣常所見金屬工具的主件或零件,包括主題花瓶、花朵、花莖、繩索、條根、杯盤、桌巾等,都被塗以巨大粗黑的框線,單一的色澤,沒有表現或幾近於嚴肅表情的筆觸特徵,在在都顯示出一種笨重、鈍挫、遲緩、粗大、單調的「機械」聯想。
只是,仔細一看雷捷的筆觸,多了一丁點人的情愫,物體的外觀和外框並非純理性而冰冷無情,明暗陰陽面的處理使畫面不致於淪為工具的使役、泛泛機械的表象,而是將機械的笨重轉為人性的沉穩厚度,將機械的鈍挫換做性格的拙重內歛,將機械工具遲緩的運轉特質,變為身體抗拒地心引力所帶來的平衡天地的巨大力量,將粗大、單調、刻板的機械印象,幻化為一種詩的或夢的想像或誦歌,想像或歌誦這新時代的來臨,作為一名時代的見證者,藝術家不能缺席,雷捷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