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五泉公園,隨地的垃圾、飲料瓶、小亭間麻將聲不斷,都讓我對即將踏往的「河西走廊」深感怯步。對於旅行,從小就不熱中,小學偶爾參加的遠足、郊遊,常坐在火車出入口的台階吹風,眼前的景物不斷消退又不斷生起,也許當年的童心已稍有領悟世間一切的虛偽不實了。
從蘭州乘坐巴士武威,下午二點就抵達,入住速八酒店。遠在大理的一誠叮囑我們,在黃昏時,別忘了去酒店附近的「步行街」。
到了武威,發現出租車比江南、北京便宜不少,但水卻比較貴,證明沙漠的水取得不易,滴水似金。在武威的市集買到水梨、西紅柿,足足夠吃二餐。打點好雜務,整頓好行李,吃完簡單的水果、西紅柿湯麵,我們前往步行街。六、七點,遊人多卻不算擁擠,整個街道整潔,容貌齊正不亂,在那一刻,我喜歡上武威。昔日它名之涼洲,亦是羅什大師常駐於此,日夜仰望長安城的城市。走著走著,映入眼簾是武威的「躍馬市徽」,象徵這座城市不論古今都有草原大漠子民的豪邁粗獷。
弘化公主的雕像讓我停下腳步,讀著她的歷史。
弘化公主是唐朝和親的開端,弘化公主為唐朝宗室女,於唐太宗貞觀十四年(公元六四○年)二月,入吐谷渾與其國王諾曷缽成婚。後吐谷渾被吐番所滅,亡國的公主跟著遊牧的國王,最後終老於武威的青嘴灣。
十八歲的弘化公主開啟和親外藩之始,從長安城走到了今日的青海(吐谷渾國),在吐谷渾國生活了五十八年,後因流亡,遷徙流離多年,來到涼州,在七十六歲走完生命最後的旅程。
注視著弘化公主的石雕,傳聞公主聰慧、博聞,也許後人將之神化、美化,但唐室的宗親之女,她們一個一個從長安城走到草原走往大漠,她們每一步的心情,放到一個政治的和平謀略,個人的意願情感不過是水花泡沫,沒人會駐足注意,更談不上有人會悲憫、體恤。
走在武威的步行街,我發現唐朝的公主,她的眼淚是滴入心頭,面對的未來,是她一個人要獨自面對。閨閣溫室的佳人如鴿子,一夕之間,她得轉化成一隻蒼鷹。武威是日不落城,在台灣認為七、八點天黑,在武威仍宛如白晝。意外在返回酒店時的小攤位荔枝,買了十多顆聊慰鄉思。
回到住處,九點半,天還是明亮。忽然有些錯亂之感,不知此時是日是夜?吃著荔枝,甜度雖不如南台灣,卻另有一絲淡定的蜜香。在涼州,我與羅什大師相遇,在涼州,我有幸也與弘化公主一會。
翻閱潦草的筆記,觀賞拍下的相片。讀到:「如是相莊嚴主伴/靈山會儼然未散/本來佛凡聖一體/菩提道當下圓成」
那拈花人猶在靈山,猶在我們朝聖的路途,為每一個勇於奔向未來者,微笑致敬,並灑下花雨令亂飛的塵埃,一一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