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講了曹操〈步出夏門行〉這一組詩裡的〈龜雖壽〉，今天接著講另一首〈短歌行〉。

〈步出夏門行〉和〈短歌行〉都是樂府詩裡的舊題目，樂府詩廣泛的定義是有音樂配合的詩，從兩漢時代開始，朝廷就有一個單位負責蒐集、分類這些詩的詞和曲。詩人寫作時，可以依照別人寫的詞的規格，用同樣的曲，也因此沿用別人用的題目，所以，很多樂府詩有同樣的題目，卻有不同的內容。

〈步出夏門行〉屬於相和歌瑟調曲，〈短歌行〉屬於相和歌平調曲。曹操就寫了兩首〈短歌行〉，今天介紹的是有引用《詩經》句子的一首。

建安五年，曹操在官渡之戰，大敗袁紹，第二年在倉亭再敗袁紹，袁紹身亡，他的兒子逃到北邊的烏桓。建安十二年，曹操帶兵北征烏桓，大獲全勝，就在回朝路上，曹操寫了〈步出夏門行〉這組詩；隔年，曹操帶兵南下，取得荊州之後，又在長阪之役打敗了劉備，劉備和孫權不得不聯手對抗曹操，這就是後來的「赤壁之戰」。

曹操挾著勝利的威風，帶著大兵，沿著長江順流南下，十一月十五的晚上，風平浪靜，東山月上，曹操坐在大船上，兩旁是文武百官，曹操橫拿著一支六七尺長的矛槊說：「我拿著這支槊，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實在不負大丈夫之志，此情此景，讓我唱一首歌吧！」這就是〈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阡度陌，枉用相存。 契闊談讌，心戀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人生就像朝露一樣短暫，逝去的日子已經很多了，令人忘不了的憂愁事實在太多了，讓我們慷慨高歌吧；接下來曹操就道出他想招攬天下的人才，幫助他做一番大事業的心願。

他引用了《詩經》裡〈子衿〉這首詩：「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心中的掛念，為了你，我一直在等待。在古代青色的衣衿是讀書人穿著的衣服，所以，這位少女的戀人想必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少年郎。但在這裡，曹操等待的不是戀人，而是一個可以幫助他建功立業的賢者。

他還直接抄了《詩經》裡〈鹿鳴〉開頭的兩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曹操說會用瑟和笙奏樂，以示對他想招攬賓客的禮遇。

但這些賓客就像天上的明月，何時才可以摘下來呢？我心裡對國事的擔憂，何時才能停止呢？「越阡度陌，枉用相存」，從四面八方各種途徑前來的賢能的人，都極受歡迎；「契闊談讌，心戀舊恩」，久別重逢、設宴交談，心中也甚懷念舊日的恩情；「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表面上這是描寫曹操看到烏鴉南飛的情境，但是也暗指他非常期待目前還沒有歸宿的賢能之人。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這是曹操網羅各種人才的心願；「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曹操懇切表明他一定能夠像周公那樣禮賢下士，使天下的人歸向。

（選摘自《國文課沒教的事》‧時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