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感覺存在的是風。
我門在一段河岸迷路,車子顛簸前進,一路顛進初放的菅芒花叢中,終於因為鵝卵
石的阻礙而停下搜尋的行腳。
早上出發時,他自信滿滿的,說雖然好幾年未曾拜訪,「但那兒的景色讓人很難忘記。尤其是那種開闊與蒼茫的感覺。」
為了趕上最好的光度,連午餐都是在車上進行,車子一直向南飛奔,景觀從臨海公路的樓房和椰林逐漸轉換成鄉間兩線道的蓮霧果園和魚塭,花花的陽光比秋葉還早熟的一片片飛進車窗,讓這初秋的時節還帶著盛夏的餘溫,雖然有點燥熱,卻讓久錮水泥叢林的兩人亢奮起來,一路高聲談笑,不知不覺就到了該轉入泥巴路的當口,這個路口將一直通往東港溪尾出海的地方。
可是即便在這偏遠地區,建設也是有的,尤其一幢幢新式的別墅型建築這兒那兒的錯落在果園上或魚塭邊,形成特殊景觀,景觀一改變,原本「篤定」的口氣變成「疑似」,「應該是這個路口沒錯啊,從前這兒有一個『好口福』檳榔攤的。.....」
「從前?你是在講多久以前的事?像說『故』事一樣的『從前』。」
「我門剛剛是不是也有看到一個檳榔攤?」
「我門剛剛有看到好多個檳榔攤。」
他只好朝西直衝,衝到菅芒花叢中。
提著相機和畫具下車,一腳踩進了花叢線狀的花葉枝梗中,好像自己也是從河砂地上長出來似的,撥開草叢,迎面而來的是另一蓬草叢,但見河砂與卵石,唯獨不見河水,更別說甚麼「開闊與蒼茫的感覺」了。
兩人像捉迷藏似的,一下子他在前,一下子我在後,前前後後的撲朔迷離,終於在他有點不信自己竟會記錯的負氣的表情下,來到這一段河岸。
這一段河岸,據說不是他當年來的那一段。
有幾隻膠筒筏和幾隻小漁船,在偏西的天光下,像一隻隻黑色的鳥的長啄,輕輕銜住河岸,靜默等待著的表情,為何安靜如斯?可又在等待什麼?
這時地,會有人要來乘坐搭渡麼?若只是老舊廢棄的舟筏,可還能渡?縱或能渡,彼岸風光何許?或者,是往西方,那一片既開闊又蒼茫的究竟之處。
唯一感覺存在的是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