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是宋真宗時的宰相。
作為宰相,大權在握,給人好處容易,公報私仇也輕巧,雖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但歷朝歷代真正有雅量的宰相卻不多見,多是童貫、秦檜之類睚眥必報的奸相,而在這並不多見的宰相中,王旦不但算得上有雅量,而且有「大雅量」。
宋真宗某日作〈喜雨詩〉一首,頗自得,派人送給中書省和樞密院的大臣們賞閱,王旦發現詩中誤用一字,便對大臣王欽若說:「詩有一誤字,是不是進呈皇上修改一下?」王欽若滿不在乎地說:「無妨!」只是,王欽若當面不在乎,背地裡卻跑去告訴宋真宗表功。
王欽若指出了自己的失誤,免去了被人譏笑的可能;而作為宰相的王旦卻不及時提醒,宋真宗很不高興,第二天就責問王旦說:「我的詩誤寫一字,你們都看到了,為何不告訴我?」
王旦也不辯解,還連連下拜請罪,其他大臣也下拜,唯獨樞密院事馬知節不下拜,當場向宋真宗匯報了真實情況,使宋真宋轉怒為喜。王旦明知被人背後做了手腳而不表白、不爭辯,無怪乎馬知節盛讚他有「宰相器量」。
王旦任職中書省,寇準任職樞密院,均是宋真宗的左臂右膀,王旦經常在宋真宗面前講寇準的好話,寇準卻經常在宋真宗面前說王旦的壞話。
一天,宋真宗向王旦「告密」說:「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宋史‧王旦傳》)。王旦聽後,也不生氣,笑著說:「按道理應當這樣啊!我任宰相時間久,處理的政事多,缺失也必然多。寇準對您從不隱瞞,可見他忠誠直率,這也是我最敬重他的地方。」
王旦與寇準同年進士,同窗學友,但兩人性格相差甚遠。王旦沉穩,寇準急躁;王旦大方,寇準小氣;王旦寬容,寇準執拗;王旦老成,寇準率真。脾氣不同、性格相異,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共事,便會生出一些矛盾,王旦卻始終包容。
一次,中書省的文件送到樞密院,因為文件不合格式,寇準閱後,便報告了宋真宗,王旦因此受責。
不出一個月,樞密院的文件送到中書省,也有不合格式的地方,中書省覺得正好以牙還牙,高興地把它呈給王旦,王旦卻讓祕書把文件送還樞密院,讓寇準修改再送來。寇準無地自容。
還有一事讓寇準對王旦歎服。
寇準被宋真宗免去樞密使後,想謀「使相」職位(宋朝以親王、留守、節度使等加侍中、中書令、同平章事者皆稱「使相」),便當面請王旦幫忙。王旦一聽,十分驚訝地說:「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宋史·王旦傳》),當面回絕了,令寇準非常失望。
但在隨後的職務安排中,寇準卻意外的被任命為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他夢寐以求的「使相」,他又驚又喜。在例行談話時,他對宋真宗無限感激地說:「倘不是您深知我,我怎能得到這麼好的職位呢?」
宋真宗告訴寇準,這一職位是王旦推薦的。寇準大感意外,自愧不如,從此對王旦佩服得五體投地。
人的雅量有小雅、中雅、大雅之分。如果說心存善良、替人開脫是「小雅量」的話;那麼受人誣陷、三緘其口的則可稱之為「中雅量」;而別人落井下石攻擊自己,不僅不記仇,還主動替對方辯護,甚至背後暗暗為對方鋪路架橋做好事,這樣的人便堪稱「大雅量」。
王旦在宋真宗身邊任相長達十餘年,在「伴君如伴虎」的時代,能夠掌權如此之久,不能不說應是他的「大雅量」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他不但被宋真宗視為肱股大臣,信任有加,而且被後世評價為「平世之良相」,留名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