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如斯
某日,在朋友經營的二手精品店內,看到一個紅色皮製的日式小學生書包,我在心裡讚歎著:哇!多麼奢華的童年!
朋友邊擦拭,邊說:「這書包在日式百貨公司買的,價錢應該是五位數字,九成五新,所以頂多才背一學期就不要了。現在的孩子真好命!哪像我們以前,一個書包背好幾年,背到後來顏色都退了,背帶也斷了,可是家裡的人說馬上就上國中了,就湊和著用吧!」朋友把書包放上貨架,我望著那紅豔的色彩,想起自己小學時背的紅色帆布書包,以及屬於那個年代的純真。
那時,我的書包裡除了簿本、還有紙娃娃、故事書,及每天的盼望。
我每天盼望下課後跟坐在我前面的阿園一起幫紙娃娃換衣服,阿園很會畫圖,她常常幫紙娃娃畫禮服,並且塗上漂亮的顏色。阿園也喜歡看我借她的故事書,她還把故事書借回家,念給她的弟妹聽,她說她的弟妹一聽故事就不哭了。阿園沒有書包,阿園的養母說,女孩子讀書沒用,要書包做甚麼?所以她把所有的書用一塊大花布包起來,作成一個包袱,綁在腰上。
後來,阿園有了一個日本製的書包,跟我如今在朋友的店裡看到的書包有著同樣的紅色,同樣的價值不少,那是她姐姐賺錢買的。這會兒,變成我羨慕阿園。我告訴媽媽,我也要有一個跟阿園一樣的書包。媽媽搖搖頭說:「那種書包很貴,阿園的姐姐是工作辛苦存下,妳長大後就會明白。」
小學畢業前一天,阿園偷偷地在我的書包裡放了一個她親手勾的毛線小娃娃跟一封信,信上說,養母不讓她讀國中,要她去賺錢,她選擇去工廠,但是她還是會爭取讀書的機會,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我背同一所國中的書包,萬一我想念她,就看看那個毛線娃娃吧。我把娃娃掛在書包上,覺得書包好重好重。
三年後,阿園上了報紙地方新聞的版面,她為了救溺水的養母,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我把我國中的書包連同毛線娃娃一起燒給阿園,我堅信她只要看到娃娃,就知道書包是我送她的,她說過,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我背同一所國中的書包。我希望她把我們的回憶跟我的眼淚裝進書包裡。
那天夜裡,我夢見阿園背著我送她的書包,在陽光下走進一處充滿朗朗書聲的校園。掛在書包上的娃娃隨著阿園輕快的腳步擺動著,像在快樂地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