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馬不停轉圈,暈眩的馳騁快感,七彩繽紛的燈光,舊世界的浮華──這樣的樂子,起碼於六世紀就已經問世。
傳世的拜占庭(Byzantine)浮雕,就看得到幾具大籃子綁在一根牢牢的大柱子上旋轉,大籃子裡坐的人在找刺激,轉得頭昏眼花也樂此不疲;印度也有類似發明,低科技的遊樂器材,載著大膽的人朝空中甩;還有土耳其,玩的是看誰有辦法飛上天,還能出手把下面的人的穆斯林頭巾打掉。
然而,carousel一詞衍生為「旋轉木馬」詞義之前,原本是指另一種娛樂消遣:旗幟、服飾五彩繽紛的騎士,擺出浩大的陣仗,大秀騎士們的馬上花招,而且搬到空曠的野外實地演出。
十六世紀的貴族,不時就要身著鮮豔的華服,策馬演練一下花稍的武藝,長矛比武,或騎馬挾長矛挑取金戒指,諸如此類,昭告天下他有過人的身手或非凡的勇氣。最壯觀的一場,當屬一六六二年,是為了慶祝法王路易十四的兒子誕生。總計有六百名貴族騎士,群聚羅浮宮廣場比武競技。
騎士分成五支隊伍,驅策坐騎疾馳衝刺,朝敵方發射鮮豔彩球──彩球裡灌滿了香水。路易十四還親自披掛上陣,共襄盛舉,策馬小跑扮演羅馬皇帝。
馬匹身上披掛的斑斕彩飾,數百年後,依然留在機械旋轉的木頭馬上,變成了彩繪的花飾。年輕騎士為這一類盛大表演當然要多作準備,所作的練習,便是利用這一類機械旋轉木馬的原始版。金戒指掛在手搖的輪子於空中旋轉,騎士策馬朝金指環衝刺。
這樣的遊戲,到最後演變成將真馬換成了木馬。木馬架在旋轉的檯子上。檯子若要旋轉,就多半是以身強力壯的僕人來擔綱。
不過,即使後來演進到以蒸氣、電力作動能,坊間也常見到,但旋轉木馬於巴黎依然像有奇異的魔法一般。詩人里爾克(1875~1926)在盧森堡公園看到颼颼轉轉的旋轉木馬,原本惆悵的心緒竟然為之失神,他寫道:
……獅背上白晃晃騎著小男孩,
汗溼的小手牢牢抓住,
白獅張嘴露出尖牙利舌。
不時來一頭碩大的白象。
馬背上輕快掠過明亮亮的少女玩成了精,
騰空飛翔之際目光依然流轉,
飄向這、飄向那、
於近處、於遠方──
不時來一頭碩大的白象……
(野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