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PINA》 動生命的渴求 在行走與凝望間

文/周伶芝 |2012.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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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原子映象

那年得知碧娜鮑許過世的消息,是在巴黎的里昂火車站。人群熙來攘往,滿是迎接夏天假期的鼓動,日光明亮。候車時,我踱步到書報攤,突然看到報紙頭版,覺得身邊的嘈雜頓時消音;照片裡的碧娜,嘴角線條銳利、卻揚著溫柔與包容,我捧著報紙,心上感受久久的沉重。車站裡的人群仍在移動,像好幾列隊伍,以多少相同又不同的姿態,各自奔向生命的不同去處。

影片初開始,是一列舞者重複比著春夏秋冬的手語,淺淺的微笑和整齊有韻律的手勢,一派怡然自得。回望時光,大抵也是如此,循環不歇。自然不可抗拒之力默默推動我們前行,和內在的騷動共舞。

來不及的告別

電影導演溫德斯拍了許多部公路電影、經典紀錄片,然而他對拍攝同是德國人的當代編舞家碧娜鮑許,卻近鄉情怯、思慮過密地遲疑了二十年。

直到3D技術出現,他才認為能將曾讓自己潸然落淚的作品、舞蹈與空間的美學再現於大螢幕上。然開拍之際,斯人已逝,除了碧娜自己選定要放在影片中的四部作品,這部紀錄片終究得面對主人翁的缺席。僅能從她奉獻一生的創作片段,做最後的致敬與來不及的告別,無論如何都充滿了失落與遺憾。

3D創造出視覺上的身歷其境,舞者彷彿從身邊滑出,我們似乎和舞蹈的現場更靠近。舞台上半透明的簾幕就在我們眼前飄動,讓穿梭的一行舞者,既有實在立體感的肉體,卻又像劇場的魅影,行走出一道記憶的長廊。又或者,被排擠的男子,即便在同一舞台上,和其他人也相距如此遙遠,3D的效果加強了他的孤立感。然而,這也許是視覺驚奇的迷思,空間透視在某些時刻塑造了影像層次,但我們為之感動的,還是舞蹈與生命,以及導演的視角。

現實舞危險和欲望

溫德斯畢竟是影像的流浪者,電影並未中規中矩地留在劇場,他的鏡頭貼近舞台上的身體細節,也走入舞蹈家思索行走的城市—烏帕塔。在當地特有的懸掛式電車內,驢耳男人恍惚地望向窗外,白色小禮服女人的臉包在蓬髮裡,發出古怪的機械聲捶打枕頭。似乎在說碧娜式的優雅嘲諷,就是人生百態的精粹。

舞者到路上跳舞,公園、泳池、工廠、手扶梯、安全島、空蕩建築等,這些所在原本就包藏我們的歡愉和幽默、愛欲和痛苦、憤怒和自由。舞者在湖邊沉醉、軌道旁旋轉,或奮力爬坡、在山谷邊掙扎,碧娜所勾引出的狂烈肢體,在這些場景裡始終舞在邊緣,充滿了危險和欲望的張力。

那是她穿透恐懼、不避諱自我撕裂與開放,和舞者一起創造的獨特語言,強大的能量直搗內心。鏡頭下,身體來到自然和城市空間啟動對話,更直接呼應碧娜作品裡的自然元素:水、土、岩石等,需要同時征服與共存的心靈原始象徵,抽象、超現實卻真實。

她的舞蹈在電影裡回到日常,像回到她凝視的起點,從那裡開始解剖與聯想,創作走向舞台,又回到生活。

永恆的凝望祕密

舞者說,二十多年來,「碧娜注視我的時間比我父母還久」。這次,溫德斯採畫外音的方式拍攝舞者的肖像,讓他們沉默或微笑地回望鏡頭。那一刻,舞者像碧娜曾注視他們那樣地注視她,而我們好像也能從舞者的眼神裡看到他們正在凝望的碧娜。既無法留下碧娜完整的身影,溫德斯以完美的剪接撫摸內在的悸動。

在滿是塗鴉的舊坑道裡,探照燈尋到了穿著白色蓬裙的男舞者,蹲在推車上如垂眼的歷史天使,混合了滄桑與天真。溫德斯為碧娜塑造的角色,找到現實的場景,運用拍立得閃光的剎那靜止,試圖凝聚碧娜舞蹈裡死亡與時間的祕密,這部電影因而成為永恆的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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