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與〈上邪〉彷彿是一對情人的故事,一人「聞君有他心」,用最激烈的手段「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將情感與情感的信物摧毀;另一人則指天為誓,以「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五件需要經過長時間形成,甚至是不可能發生的自然現象,來明示相愛的決心。
從羅智成〈上邪曲〉以降,許多現代詩人以此為題進行演繹,依照發表時間如曾淑美〈上邪〉、林婷〈戀愛物語Ⅰ:上邪注〉、夏宇〈上邪〉、林燿德〈上邪注〉與〈上邪變〉、鴻鴻〈上邪〉、吳長耀〈上邪疏〉、侯吉諒〈塑身廣告〉、陳義芝〈上邪〉、復生〈隱題詩〈上邪〉、陳克華〈上邪〉、冰夕〈後現代上邪〉、黃昱升〈上邪〉、蕭皓瑋〈現代上邪〉。可以看見詩人透過「注」、「疏」、「變」等方式要來重新詮釋,注疏是傳統對經典的詮解,變則有再翻譯、敘事的意思,〈上邪〉原詩被拉高、被改造,由形上到形下,林燿德甚至將對天的呼告寫成「在上位的情人啊」;蕭皓瑋與冰夕更以詩題告訴讀者這是「現代」、「後現代」的,再如復生以隱題詩的形式來寫,〈上邪〉已經成為古典情詩中最受現代詩人青睞的作品。
其中復生與黃昱升都是七年級創作者,蕭皓瑋則已經是八年級創作者。復生以隱題詩的形式,追悼逝去的愛,〈上邪〉對愛堅定的信誓,到他筆下成為「慣於鬆脫」的夢、「衰老不堪的信號」、「水鳥們都飛離了意義」,種種衰颯的景象,彷彿在說〈上邪〉呼求的對象也被「隱題」,雖然時間已經補綴痕跡,但能否再度凝視呢?詩人也仍在猶疑。黃昱升的作品則是追憶曾有的感情,並且一再表明真心:「——讓所有不可能成真/——讓地平線分隔世界/——讓十二個五月輪替年歲/(我仍然是你孤獨花海中的/隱隱輕雷……)」,化用李商隱詩句,輕雷是企盼的,是有生機的。
蕭皓瑋的詩作除了回到愛情與隱約的身體接觸,更將近年氣候異常的情況寫入詩中,「失序」的季候與「失落」的情感,該如何挽回呢?從林燿德向愛道別、充斥滅絕的詩句到黃昱升、蕭皓瑋隱隱孕生的生機,從絕望到期待,是不同的眼光。
此外,黃秋芳極短篇〈非法移民〉與李崇建小說〈上邪!〉,都是以此命題改寫,重新詮釋。古代〈上邪〉對愛情的堅定,到李崇建的小說改寫成對年少純真情感的嚮往,「有所思,乃在大海南」,兩地相隔,李崇建則寫成城鄉差距,這些古今差異都是很有趣的對照。
鄭慧如曾以「現代詩的古典觀照」為題撰寫博士論文,古題今寫,舊意新詮,都有不同的時代意義,也是古今融合源源不斷的生機,更是值得創作者與研究者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