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大學佛教學院院長、南華大學生死學系教授）

生命為什麼流轉？又如何流轉？世事為什麼變遷？又如何變遷？乃至宇宙為什麼演化？又如何演化？從佛教的觀點來看，其奧祕就在於「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亦如《阿含經》所云：「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一言以蔽之，即是「緣起性空，性空緣起。」

「空」的真正意涵，並非「空無、空洞、沒有」或「不存在」的意思，而是「無自性」之義。因為世間諸法，皆是由於種種「因緣」的交織所生，而非不待因緣就「自體而生、自行而生」或「自性而生」，所以說「緣起無自性」，「無自性」即是「空」。

佛法所闡明的「空」義，絕不是一種純粹抽象思辨的哲理玄想或臆測，而是佛陀開示眾生可以具體地觀察、思惟世間諸法，再進一步觀照、體悟諸法實相的諦理。「空」還有一層現代的意涵，就是緣起法生滅的無限「可能性」與「開放性」；換言之，「空」能夠生萬法。「諸法因緣滅」即表示「已經」存在的諸多事物，會隨著世間種種因緣條件的遷流而變化、衰敗、消失、毀滅而走入歷史；「諸法因緣生」即表示「尚未」存在的諸多事物，也會隨著社會的需求，種種因緣條件的醞釀成熟，可以不斷地被創造、發明、改進而問世。

我們可以回顧人類交通工具的發展歷史，無論中外，馬匹與馬車都曾經是人類主要的陸上交通工具，而帆船則是主要的水上交通工具，如今馬車與帆船都已經走入交通工具的歷史篇章，極少數留下來的，則成為觀光休閒或運動娛樂的工具。而原本不存在的火車、汽車、輪船、飛機，隨著人類社會的生活需求，以及工藝、科技、經濟等條件的成熟應運而生。

以火車的發展史為例，帶動產業革命的第一代蒸汽火車頭，以煤炭生火，產生水蒸氣作為動力，故名「火車」。但因其動力與速度有限，且因燃煤造成嚴重的空氣汙染，到了一九六○年代，逐步被時速可達一六○公里的柴油引擎火車頭全面世代交替，功成身退而走入歷史。在台灣碩果僅存的，只剩阿里山觀光鐵路的小火車，已經晉身為「祖師爺級」的地位，屬於值得博物館收藏的珍品。

這些演變與發展，都是處於一直不斷進展的「永續」狀態，世界各國的柴油火車也步上蒸汽火車的後塵，逐漸被電力火車取代了，只有在電力不足或電纜設備不足的地區或國家，仍然保留作為鐵道運輸主力。作為鐵路運輸主流的電力火車，已經不需要再生「火」了，而且還不斷地有新的發展。時速超過二○○公里，甚至高達三百四十五公里的高速火車，已經陸續地在各國興建，而時速超過四○○公里，甚至高達五○○公里的磁浮列車也已經問世了。

從凡此種種不息地「汰舊換新」的演變歷程中，我們可以如實觀照、體認到「緣起性空，性空緣起」的具體展現與奧妙。龍樹菩薩在《中論》中有云：「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如無空義者，一切則不成。」不唯是人類文明的物質與科技層面，包括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藝術……等種種面向的變遷演化，不論是好是壞、是善是惡、是興是衰、是福是禍，都是「緣起性空，性空緣起」的開顯，其中蘊含著無窮的可能與無盡的希望，端看我們如何善加經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