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美軍在阿富汗濫殺平民。
今年一月,網路傳出的照片中,阿富汗的美軍對著塔利班戰士的屍首撒尿。這一次,美軍進入民宅,向手無寸鐵的村民頭部開槍,十六位死難者之中,大多數是婦女與孩童。
村民把遺體載運到美軍軍營前抗議,媒體鏡頭對著卡車上的鮮紅血跡、阿富汗村民一面哭一面說,臉上是悲憤至極的表情…。
美國政府立即表達歉意。國務卿希拉蕊說她震驚與悲傷(shocked and saddened),歐巴馬總統用「心碎」(heartbroken)來表露自己難過的心情。美國國防部長潘內達(Leon Panetta)也出語要嚴懲兇手,說這名嫌犯將依軍法制裁,有可能被判處死刑。
緊接著,阿富汗境內反美聲勢高漲,阿富汗與美國的關係再度緊張,而美國國內也掀起檢討聲浪,作為大選年的事端, 這慘劇免不了被高度政治化,在兩黨攻防中,反對黨以此為口實,怪歐巴馬既增兵又撤兵的政策對第一線軍人造成壓力…但無論如何,站在美國的立場,強調這是個人行為,隱指開槍者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然而,個人行為之外,更牽涉整個的戰爭機制…。
把敵方看成非人類、以恨意來激發士氣,這是戰爭的真意。
希臘神話裡,在特洛伊戰爭中,希臘英雄 Achilles 怒殺「特洛伊第一勇士」Hector,人死了還不算,戰車拖著Hector屍體繞城洩恨。城破之後,Hector的幼兒被摔死在城牆上,妻子Andromache被迫成為 Achilles之子的侍妾。戰場上包含各種殘害無辜的舉動,這是戰爭的古典意涵。
我們文化裡,岳飛的「滿江紅」大家耳熟能詳。「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詞句聽起來十分快意,那些胡虜、匈奴似乎都不是人,殺了不夠,還要吃下肚去才能洩恨。
在近代,國府曾把「共匪」視為交戰的對象。戒嚴時期,牆上漆著標語「殺朱拔毛」,其中,對「共匪」這敵人也透露出深重的恨意。
惟當「恨」這原始的人類感情被激發出來,按扳機的手指按得下去,殺人的子彈才可能出膛。不把塔利班那一方當做人類兄弟,執著槍的美國大兵才變成有效的戰爭機器!
在阿富汗,尤其這次出事的地區,恐怖分子經常混跡村民之中,對美軍來說,最簡單的分法,把所有當地阿富汗人都看成非我族類,都是沒有面目、沒有血肉感情、沒有父母子女的「非人類」。換句話說,戰爭的真義正是合法的殺戮:自己這方才是血肉之軀;槍殺另一方的敵人,與彈走一隻討厭的蚊子並無區別。
換句話說,充滿了恨、把敵人不當人的對待方法,才是戰爭所包含的最大罪惡。
對方不是人的錯覺中,戰場是殘忍的地方。錯殺、亂殺都有可能,戰場周圍充滿了各種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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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美國方面試圖把傷害減到最低,界定這是個別瘋子的瘋狂舉動。嫌犯依軍法迅速審理、制裁,將是平息眾怒的方法。
然而,最應該問的問題是,這是一場必要的戰爭嗎?
事實上,那位濫殺無辜的加害者,也是這場戰爭、也是戰場這敵意環境的受害者!
《道德經》說的,兵者,不祥之器,「不祥」指著什麼?以他人為芻狗,這是天地的大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