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我們其實一開始是念不同的國中的。事情是這樣，通常念我們那座小學的之後都會念同一所國中，然而你沒有，你念了一個比較遠的，校風比較嚴格的。你功課很好，非常好，你總是會寄一些有趣的數學題給我，或者你會在信裡問我一些英文文法，和化學公式，對了，我們開始用MSN後還是一直有在通e-mail，用的還是奇摩信箱，喔不對，那個時候雅虎已經和奇摩合併。

國二那年你轉到了我念的國中，轉學的原因是什麼，你始終沒有告訴我，或者是說，我始終沒有聽到我想聽的答案。你只是很簡單的說，是你媽說的，因為你媽認為你在原本那所國中一點也不認真，我知道不是這樣，你不管念哪裡，你的骨子裡就是個喜歡捧著課本講義追根究柢的人。

是有一天，我碰巧和班上的導師一起等公車回家，她和我閒聊了幾句，然後她問我知不知道你，我說我知道，我們以前小學同班過。那個時候你已經轉來兩個月，在我隔壁班。

她笑了，她說聽說你是因為我轉學的。是誰說的？我問。果然，是你那個最好的朋友。後來我沒有去問他，因為我一點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在意。我和老師說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們在學校見了面不會說話，也不打招呼。每次朝會或者有全年級一起的活動時，我總是莫名不安，我想裝作冷靜，但是眼神總是飄忽不定。

當隻身走在校園裡，無時無刻吸進肺葉裡的空氣總是清澈冰涼，我如何知道下一次換氣的時候，你會不會突然闖入我的視線，而我，也會，留在你的目光裡嗎。

多少庸俗的幻想我沒有做過？真心真意的為了和你在榜單上的排名近一點，或者在你之上，使你能多看著我的名字幾秒，課本裡字字句句都顯得有滋有味。國中生活的確很悶，但不苦。

有一晚我對你說我明天要考國文，但是我把課本借給你們班的一個女生了，她忘了還我。於是你替我把要考的重點打成一份word檔。隔日早晨，我走向你們班，探頭進去要找那個借走我課本的女生。她還沒來。有個人回答我。你聽到了，你正準備要和另一個同學離開教室，然後你看到我，我低下頭準備要走，你轉身找到那個女孩的座位，翻了她的抽屜，你一本一本快速拿出來，然後再收回去，最後你拿出一本國文課本，翻到背面掃了一眼，然後把課本還給了我。

謝謝。

那是國中最後一個灰冷的二月天。

我考上了第一志願，你也是。然後我們說了再見。我說我一直在等待，但我不想等了，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你說你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表達。你唯唯諾諾（我看不到只能猜）用MSN對我說：我想，在這裡表達喜歡你，也是一種表達吧。

我說。來不及了。謝謝你。

我說的是真心話。四年來我擁有你一千封e-mail，兩百多個MSN上的「晚安」。有時候我期盼了一整個禮拜，或許等的就是你最後的一句「晚安」，這個詞比所有我們聊過的話題都還要溫暖。

我不曉得我在堅持什麼，只是當你終於戳破了第一個洞，我才發現原來這所有的神祕不過是只輕飄飄的氣球。

上了高中即使我們坐在同一輛校車裡，也仿若互不相識。當有人問知不知道你的時候。知道，我們同個國中。我說。沒有潛台詞，沒有委屈。

但我相信你是恨我的。就如同我對所有一切依靠網路的情誼深深厭惡一樣。

你換了所有的帳號，不在任何我知道的地方留下你的手機號碼或e-mail地址，當然，Facebook上也沒有你。我們要斷絕往來實在太容易了。

十年來無聲無息，像默許過的山盟海誓。或許會是這輩子唯一一個，我願意相信足以背負得起「永遠」，的承諾。

還未走到盡頭，然而盡頭乾淨坦蕩，沒有一絲埋伏。是不是必須要有足夠且絕對的空白，才能將那段輕飄飄沒有根沒有歸宿的日子，繫上一根銀線，使它不致消失在最遠的天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