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韓國釜山旅行回來，朋友問我對這個城市印象最深的是什麼？我想了想，回答：「中年人的熱情」。「熱情就熱情，怎麼只有中年人？」朋友追問。

因為，年輕人的熱情全消融於手機了。地鐵裡，整排年輕人對著手機傻笑著，一抬頭卻茫然冷漠；國際品牌的年輕售貨小姐，喊著制式化招呼語，聽來全不帶感情；而這樣的現象，別說釜山，台北亦然。

釜山最熱鬧的光復路上，不畏零度低溫，年輕人玩著火熱的「free hug」遊戲，數算競賽著「今晚你抱了幾人？」在與人相擁的同時，他們臉上明顯寫著無聊，頂多有點好玩，但絕對不是熱情；相較於我們在釜山海雲台地鐵站，與一位韓國歐巴桑一同為幾個外國媽媽推嬰兒車爬長長樓梯，歐巴桑事後得知我們來自台灣，儘管彼此語言不通，她堅持帶著我們搭地鐵，喝斥車上年輕人讓座，並在最後與我們擁抱分手。那個擁抱，有歐巴桑間的惺惺相惜。

玩著手機的年輕人被稱為低頭族，於是，我們愈來愈少機會可以與低頭族的眼神對望。朋友在臉書的一段話我十分認同：「清潔打掃的媽媽們以及來台工作的外傭姐妹移工們，她們的眼神特別明亮，眼睛不怕跟人對望，也愛跟人點頭示意，甚至隨意聊上幾句話，很多大小事都逃不過她們的眼。在昏沉的城市裡，冷眼旁觀的她們，或許是最清醒、可愛的一群人。」

健身房的打掃阿姨來自緬甸，她不論多忙，總是主動與我們這些來來去去的客人打招呼，和櫃台前負責收會員卡換毛巾的年輕人截然不同。我多次企圖在拿毛巾時，想與工作人員正視笑一個，卻大多換來飄忽的眼神，屢試不爽，漸漸我也失去笑一個的耐心，換了毛巾便走。我心底是遺憾的，深覺這家健身中心的主事者，並沒有把工作人員訓練好就端上面了。

王品集團總裁戴勝益提出王品三WOW哲學，第一個是「WOW！菜色怎麼那麼漂亮！」其次是「WOW！怎麼那麼好吃！」及買單時「WOW！怎麼那麼便宜！」我最怕去的店家也有三WOW：「WOW怎麼這麼髒？」「WOW員工的臉怎麼這麼臭？」「WOW怎麼這麼貴？」我尤其在乎臭臉。

仁愛路上有家咖啡館，店員各個是精挑過的俊男美女，可惜只會擺酷裝帥走catwalk，捨不得一笑，服務態度欠佳，餐點也差，讓我一進店就想直呼：WOW我怎麼那麼像誤闖叢林的老白兔？

我們心中儘管對人事物有一把尺，但可能因為一個笑或一個眼神而鬆動。低頭族最愛手機自拍，其實他們都懂「笑一個」，只是全給了冷冰冰的機器或懂他們的同類了。釜山歐巴桑的熱情仍暖在我心中，我該繼續笑一個，繼續燃燒歐巴桑的熱情，繼續學習星雲大師所說：「飯未煮熟，不能妄自一掀；蛋未孵熟，不能妄自一啄，都是要等待機緣的成熟。」機緣一到，我等待的那一抹笑，一定會燦爛綻開！

（本專欄隔周四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