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方塊】冰島鮭魚 無恙否?

陳怡蓁 |201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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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男生宿舍裡,一個老公,兩個兒子。每年全家出遊舉行投票,我的浪漫文化之旅總是以三票之差落敗,得勝的一方選的都是需要體力和冒險精神的探索之旅,比如西藏、亞瑪遜河、西伯利亞、不丹之類的。

冰島之旅算是男生對我的禮讓和妥協,畢竟是在歐洲,無須堅苦卓絕地登山涉水吧!那是二○○二年六月,當時我們的特助恰巧是來自冰島的克麗絲小姐,她特地回鄉等候,並且邀請我們去她家中小住。克麗絲金髮藍眼,身高一百八十,健美又聰明, 跟著我們全球趴趴走地開會,彷彿我們的保鏢,我們總覺十分拉風。這回去到冰島,維京人的後代個個身強體建,他們一家子都像她一樣高大,我們好像來自小人國一般,倒有點彆扭了。

晚餐吃烤肉,九點還天色亮晃晃的呢。十點去海邊衝浪,午夜回她家洗溫泉,冰島家家戶戶有溫泉,屋內暖氣是引地熱而成,雖說是夏天,入夜氣溫只有五度左右,到了清晨一點鐘,筋疲力盡想睡了,太陽還沒下山呢。克麗絲為我們拉上厚重的窗簾,隔開窗外的日光,她說:「如果你們冬天來,整天不見天日呢!」

冰島面積一百零三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不到三十二萬,當年正是冰島的幸福全盛期,不論人均生產值或發展指數都在世界名列前茅。

冰島的自然資源豐富多樣,玩起來十分過癮:搭直昇機近觀火山口、乘船駛過冰山之海、在湛藍如海的天然溫泉裡游泳、在無際的冰原上賽騎摩托車、大海裡翻騰泛扁舟、高山上賞鳥賞飛鷹。我為美景痴醉,男生則為刺激的運動興奮,各取所需。至於美食或購物那就暫且放下吧!

最難忘是去河川釣魚。那正是鮭魚返鄉產卵的時節,我們住在深山裡河川邊的小木屋,據說前一個禮拜英國的查理王子剛離開。一大早從小木屋出發,重型吉普車載著我們直往河岸去,路邊草原裡,只見牧羊犬趕著大群綿羊,辛勤而盡責地工作著。

河釣十分有學問, 必須穿上高至前胸的吊帶雨褲和長統膠鞋,因為要涉水站立;頭髮必須紮入帽中,是為了怕落髮污染河川;至於做為釣餌的人造飛魚,竟有上千種選擇,每一種適應不同的流速、天氣、光線、魚種等等,令人看得眼花撩亂。拋竿看來瀟灑,學起來可不簡單,太輕怕風吹回,太重怕驚醒沉魚。為了保障鮭魚的生存權,一條河同時只能有七根釣竿入流,環保警察沿河守護,隨時無線電聯絡,我們必須等候指示才能拋竿,而且每人每天限釣四條,一釣上來環保警察就來量尺寸,少一公分都得放魚回流。

老公張明正向來是釣魚高手,一天下來釣足四尾鮭魚,我深信是因為他雙手紋皆斷掌的緣故;小兒子只有一手斷掌,釣了兩條;大兒子跟我一樣宅心仁厚,釣上一條就不忍再下竿了。明正向來不喜歡帶我去釣魚,我總是站在魚的立場喊痛,十分掃興。尤其這次又聽說鮭魚上鉤不為貪吃,純粹是因有潔癖,想為河流清除垃圾,因此吞下飛魚餌,這種說法更讓我心生同情,耿耿於懷。

晚上回到小木屋,年輕的廚師為同時住宿的四家人準備晚餐。我晃到廚房去參觀,咦!怎麼不吃現釣的鮮魚呢?廚師笑了,「客人千辛萬苦釣得,通常都請我們醃製了帶回去慢慢享用。」我說:「我們一家釣了八條,請你幫我醃製兩條,其餘今晚烹調了請大夥兒一起分享吧!」廚師不敢置信:「這麼慷慨?沒有人這樣做過呢!」我笑了,心想:「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有魚今晚烹,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不盡歡?」

那晚的歡笑歷歷如昨,冰島一直是全家人心目中最美好的旅遊回憶,誰知竟會在二○○九年不敵金融風暴,成為全球第一個宣告破產的國家,二○一○年又發生不可思議的火山爆發。懷想著冰島的美好歲月,無常的變故令人欷噓,不知鮭魚返鄉是否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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