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曾經站在這殿前拍過一張照片,好像她還在殿內菩薩和供養人寧遇公的塑像前也拍過一些照片呢!
這些塑像雖然經過清代翻新的彩繪,但那形體、神態、氣息,及髮冠、服飾和面孔,一望而知,仍是唐風。且看佛前那幾尊供養菩薩的姿態,不是唯唐代才特有的「胡跪」?至於殿內一塊檐板上的壁畫,簡直就像從敦煌某一個唐人的洞窟搬來的。尤其畫上翱翔的飛天,準是大唐畫工所為。
那麼,在大殿梁架上找不到寺廟建造紀年的林徽因,為什麼還不肯善罷甘休?直到她在院中的經幢上切切實實地找到「大中十一年十日建造」這幾個字,懸在心中的石頭才算落地?
林徽因為了尋找這大殿的建寺題記,徒手爬上極高的梁架。她在漆黑的頂棚裡,發現一個十分可怕的景象,上千隻蝙蝠懸掛在上邊!待她爬下來後,身上奇癢難忍,竟有許多臭蟲。原來這些臭蟲都是蝙蝠的寄生蟲。
我還在一張照片上看到纖弱的林徽因登高弄險,站在院中一丈多高的經幢上,她正在丈量經幢的高度。
於是,面對著佛光寺,我很感動。正是梁、林二位學者不懼艱辛的學術探求和確鑿無疑的考古發現,才使得這座千年寶剎從歷史的遺忘中被解救出來。否則,在近六七十年多災多難的歷史變遷中,誰能擔保它能避免不幸!
中華之文物,僥倖逃過千年的,卻大多逃不過這近百年。
於是,學者迷人的魅力與寶剎的魅力融為一體。那美好感覺如同身在春天,來自明媚的春日,來自親吻於面頰的春風。但覺麗日和風,享受其中。
臨行時,陪伴我來的主人見我痴痴站著,說我被佛光寺迷住了。我笑了,卻沒說出那二位感染著我的先人的名字。因為那不只是名字,而是一種無上的文化精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