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渡也
與史老師初見面時我剛升上大三。民國六十四年秋天,剛開學時,由學長李瑞騰引見,我首次見到家中談笑常有鴻儒的史老師。
那次見面,影響我一生。
老師是知名書法家,寫得一手鐵筆銀鉤的草書,精通書法理論。二、三十年代,少年時即開始寫新詩,出版過詩集。雜文亦堪稱一絕也。此外擅長報刊雜誌編輯。老師的想法很新潮,觀點頗富創意。這些長處很能吸引狂妄不馴、求知若渴的我,學長之所以帶我去見史老師,大概亦緣於此吧。我雖未選修老師的課,但不因此感到遺憾。作為他課堂外的學生,我跟老師學了很多。在參天巨樹下,懂事的小草也學會了成長。小草豈可辜負巨樹!
老師腿受傷,不良於行,看到老師辛苦走路的身影,每每讓我想起初中時代教我國文的導師──賀藩林老師,他腿也受傷,走路一拐一拐的。兩位老師本是軍人,都在打仗時傷了腿,退役後正好亦都在學校教國文、文學。在習文之路上提攜我的這兩位老師,身世背景竟有點相近!
我從大三開始跟在學長屁股後面追隨老師,常去華岡新村老師家裡,向他請益,吃飯、喝茶、抽菸。有時聆聽老師和客人聊天,時聞高見,覺得滿室生輝。薪火相傳,不一定要在課堂。幸蒙老師不嫌棄,亦視我如他的學生。
就這樣,老師教我文學觀念、書法美學,也教我如何做人做事。他指點我為人之道時,面露微笑,笑起來很慈祥,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此中便有真意了。例如有位學長是香港人,待人十分熱心,常購買筋骨的藥郵寄給我,而我有時竟疏於回謝。老師得知後,有一次聊天時淡淡地說:「熱情之人須熱情待之」,我當下如丈二金剛,隔數日,才恍然大悟。他對學生開示,往往如禪宗公案。我想瑞騰學長於此獲益必定比我還多,畢竟他在老師身邊的時間較久長。近二十多年來,學長在文學、文化、媒體事業上頗有成就,人脈豐沛,應該是緣於老師的教誨吧。我因此想到武林高手傳授功夫,絕不只是教徒弟練武,最重要的是練心!
練心才練了十七、八年,老師就走了,隔幾年,師母也走了,好像整個華岡都空了。
近幾年我常回想史紫忱老師與師母史媽媽數十年在華岡的言行謦欬、點點滴滴,漸有所悟,他們無怨無悔從事教育工作,視學生如己出,原來那就是一種慈善事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