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們在做什麼？」

我跟堂姐正趴在池塘邊上看著池裡的小魚，聽到呼喊後，一同將目光轉向寺內。是一個年輕的阿姨。但我跟堂姐沒有回答她，反而拔腿就往寺外衝去。在出寺前我回頭望了一眼，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古怪。我們繼續跑，離開寺廟一段距離後，蹲在馬路邊喘著氣。

「我們幹麻跑？」我問向堂姐。

「不知道，反正跑都跑了。」堂姐動了動腳趾，讓卡在拖鞋內的石子掉出來。堂姐說的如此不在意，可又反問我：「我們還回去嗎？」

我沒有回答她，卻問另一個問題，「她是不是以為我們要偷魚？」我想那個阿姨一定後悔叫住我們，而沒有直接逮個正著。

「可能喔。」堂姐想了一下，「要不要回家了，過兩天再來？」我點了點頭。

返家的路上，回想著池塘裡的小魚群，也想著剛才那個阿姨；因為我想跟她說其實我們不是要來偷魚的。

我跟堂姐沒有過兩天再來，隔天中午過後就又來了。

我們伏在門邊上，不敢進到寺內去，因為昨天看見的那個阿姨就坐在池塘邊矮矮的石椅上，讓手在水面上滑著，只是看起來有點不開心。她留著長長的頭髮，我想她不是出家人，可是又穿著出家人穿的灰色的衣服，還有那種很軟的涼鞋。我跟堂姐在門口看了好久，實在好熱，終於想要放棄的時候，那個阿姨抬起頭來看見了我們。她對我們笑，揮了揮手，要我們過去。這次我們沒有跑，把身子縮在門後，只露出四個眼睛，好奇地看著她。「要不要進去？」堂姐問。但她問完就大踏步走了過去，我也只好跟上。

我跟堂姐蹲在她旁邊，看著小魚群隨著她的手游來游去，好像想要親吻她的手一樣，果不其然，她的手一停，小魚群毫不畏懼地朝她的手游去，慢慢親吻著。我跟堂姐看的開心，也把手指伸到水裡，馬上就感受到魚兒的熱情。

紅的、白的、黃的，還有紅黃或黃白相間的小魚，穿梭在我們三人的指間，偶爾動動指頭，牠們嚇的躲了開去，但馬上又若無其事地回來遊戲。

「你們常來嗎？」阿姨突然開口問。我赫然想起什麼，把手縮了回來，噗通一聲，小魚隨著漣漪四處逃散，然後都聚集到堂姐那兒去了。

堂姐嗯了一聲，繼續逗弄著小魚。我緊張了起來，突然很想向阿姨說什麼。啊，是了，「我們不是要來偷魚的。」我想起來了。

阿姨一臉疑惑，又突然明白，「難怪你們要跑。」然後笑著岔了話題：「你看這小魚好好玩。」她知道我不是要來偷魚的了，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但我想再把指頭放到水裡卻也不敢了，因為我看見池塘底泥處有一隻大魚在游來游去，覺得牠很可怕，會咬人的樣子。我看著牠從東邊游到西邊，又從西邊再游回東邊，最後消失在蓮葉下讓我看不見了。

阿姨的心情似乎很好，至少比我們來之前好。她一直微笑著，不時看看我們，然後就笑的更好看。我想問問她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妳不是出家人，因為妳還留著頭髮。但是堂姐不管做什麼事都能先我一步，她開口問：「阿姨，妳是出家人嗎？可是妳的頭髮好長。」

阿姨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說：「我不是出家人。我只是來這兒散散心。」我覺得我有看到她有那麼一下子不開心，就算是小朋友的我也看出來了，該不會是堂姐說她是出家人的關係吧？

堂姐點點頭，好像能體會她的心情的樣子。

「你們明天還會來嗎？」

「明天禮拜一，要上整天課。」堂姐說。

「嗯。」

「我們禮拜三只有上半天課。」我說。

阿姨笑著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我們三個人就坐在池塘邊聊天，看著小魚在粼粼波光下游來游去，看著大魚觸動蓮花搖曳，這一天下午倒也過的悠閒快樂。只是星期三堂姐跟我再來時，那位阿姨已經不在了。我到池塘邊坐下，讓小魚親親我的手指；不是開心，也沒有失落，我的思念便繫在三個人的那一天，讓心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