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
六月下旬的一個下午,我們一行二十多人到西螺廣興里的一個廟埕前,下遊覽車後,一些質樸的農人叫我們上鐵牛拼裝車,拼裝車是平日用來載穀子菜蔬的。
就這樣,從未搭過鐵牛的一群文人,興高采烈的「爬」上車子。不分男女每人分一頂斗笠,怪的是不論男女他們都戴得上,祇有我戴不上,這才知道自己頭大,異於一般人。心中想:希望不要患大頭症││傲慢才好。
鐵牛噗噗噗的在鄉間道路上慢行,地裡稻穀綠中帶黃,下午剛下大雨,稻子不全是直挺挺,有的稍稍伏趴著。
以前有人形容:稻穗愈滿實,稻禾愈彎伏,以形容愈有內涵的人愈謙虛。其實種過稻子的人知道:稻子長得好,天氣好時還是挺的,小雨也不怕,大雨就會彎了腰,大水更全部伏趴在地。跟人的謙不謙虛無關,那是一種自然界的殘酷現象,跟人的氣質不相干。
我少年時家中種田,最怕的就是天災。種秧圃,耕田插秧,芟草一步步辛苦不說,稻花結穗時碰到焚風,全變成空穗,也怕蟲害。好容易一關關平安度過。收割前更怕大水、颱風,收割後曬穀子也怕大雨。一年二收,一次在端陽前後,一次在中秋前後,台灣稻分上冬下冬,卻不是冬天。深秋冬季則種菜蔬或豆類番茄等,一樣怕蟲害、怕歉收,即使豐收,也怕所有人家盛產,根本賣不出去。
離開田家生活四十多年,如今搭鐵牛來稻田裡。看農夫先示範割稻,廖玉蕙、季季、田心彬、林黛嫚、林文義……一個個文友脫鞋下田跟著割稻。
後來我也忍不住下田,以為我從地裡長大比他們都內行,誰曉得伸左手抓一把稻,右手用鎌刀割得亂七八糟。當地人說我:抓稻子的方式反了,手掌要反轉過來握稻欉!我左手反過來握稻子,果然好割了。
是啊!我離農家久矣,完全忘了地裡的事了,吾不如園圃老農,信然!
再去學打稻穀,不少位沒緊握稻草,飛散一地,真是浪費糧食!大家又學紮稻草,也是紮得零零落落。
大家洗了腳,穿上鞋,爬上鐵牛天已昏暗,剩那些真正的農夫在地裡繼續割稻打穀子。
天又微微飄起雨來,希望明天是個艷陽天,好曬穀子!這個年頭雖說有烘穀機,還是自然曬乾的米好吃啊!
菜圃
當別人脫鞋子跟著農場主人到菜圃,我沒再下田裡,看那嫩綠的萵苣、紅地瓜葉和皇宮菜,連同我們全在一個大紗網罩中,我回想起自己少年家中種菜的情景。
四五十年前沒農藥,也沒所謂除草劑,除了勤於除草。對那夜裡爬出泥土的肥蟲,只有能抓多少是多少,事實上有限的人力根本無法對抗千萬隻蟲兒。
後來有所謂殺蟲的農藥,有除草的農藥,但相等的,周遭親友,和不認識的許多人,陸續因這個癌那個癌而殘而病亡。
我離開農村住在都會已久,在菜市場買菜,專挑有蟲咬過的蔬菜買,葉子太完整的心中有疑慮。
而所謂專賣有機蔬菜店,標榜不用農藥,不用化肥,我心中更存疑。尤其這些店的蔬菜都比較貴。
直到我們到西螺目睹廖俊凱的有機農場,看他們臨大敵的開網式門,要大家快點出入,不讓蟲兒蛾類飛入。這才知道:有機質物栽培真的要步步為營。
廖媽媽對兒子堅持以更多人力投入,收益有限,有點寬容又有點抱怨,更有三分讚許。
當黧黑的農場班長送來一杯苦瓜加石蓮花打的果汁,我一口喝下,真的好喝。以為是自己大熱天跑來跑去,所以喝下現打蔬果汁,自然甘津可口。不過,為了表示不虛此行,買了許多農場的山苦瓜。
主人半賣半送,不到五折,別人也跟著買。回家後,不管拿來炒,煮湯,生吃,真的,比過往在市場買的大苦瓜好吃多了!
以往吃苦瓜,只有一個想法:調節油膩食物。如今才知道,吃苦瓜,也可以可口極了,如果能夠買到真正的有機苦瓜。
我們到另一室內栽培黃瓜的農場,黃瓜生吃也是又甜又脆。現摘來吃,印證了不用農藥的蔬果,真的特別好吃。只可惜主人說:早上已摘大部分去賣了,沒多餘的可賣給我們。
這種種植,不怕蟲害,甚至不怕雨打,所以瓜長得特別好,原來,不一定有蟲而咬過的菜才好!